林星黛的短刃刚刮开崖缝里的青苔,身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小七的闷哼像根细针,首接扎进她后颈。
她转身时玄枢脉的热意跟着窜上来——少年单膝跪在湿滑的碎石上,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管下露出的脚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成青紫色。
“疼……疼得钻心。”小七额头抵着臂弯,睫毛上还挂着江水里带上来的水珠,说话时尾音都在发颤。
林星黛半蹲着按住他脚踝,指尖刚碰到处,少年就倒抽一口冷气。
她能摸到皮下凸起的骨节在微微发颤,像被踩折的芦苇秆。
“扭到根腱了。”萧九不知何时凑过来,药囊在腰间晃出细碎的响。
他蹲下身,指节轻叩小七小腿,“强行走动的话……”老医师的指甲缝里还沾着船板上的旧血渍,此刻却异常稳定,“三个月内别想再跑跳,搞不好要瘸一辈子。”
风从崖顶灌下来,卷着星渊沙粒打在林星黛后背上。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谷里的风声——烈风的星舰引擎声,方才在江面上还是模糊的嗡鸣,现在己经能辨出三架以上的推进器频率。
联邦的追踪器或许早嵌进了她骨缝里,或许藏在小七的破外套夹层,甚至可能是萧九药囊里某味药材的伪装。
“需要多久?”她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嚼碎钢钉。
萧九的拇指按在小七足背的太溪穴上,少年疼得缩了下,老医师却盯着林星黛的眼睛:“两小时。”他扯出腰间的绷带,“我现在扎针固位,能缓疼痛,但必须静卧。”
谷口方向传来石块滚落的轻响。
林星黛的玄枢脉突然在丹田处灼烧,那是危险临近的本能——她数过,从江面到这里,烈风的星舰最快需要十七分钟。
两小时,足够对方调来一个小队的围捕网。
“姐姐……”小七的手攥住她湿透的袖口,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我、我能忍,我们继续走好不好?”他仰起脸时,睫毛上的水珠落进淤青里,“我不疼,真的……”
林星黛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三天前在黑市巷子里,这孩子裹着破毯子缩在垃圾桶后面,眼睛亮得像被雨水洗过的星核。
那时候他说“我娘是玄阴门的,她说遗民的秘密在断崖”,现在他的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却还在怕拖累她。
“萧九。”她突然转身,玄枢脉的热意顺着脊椎窜到后颈,“带他走。”
老医师的手顿在半空。
他盯着林星黛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笑了:“往哪走?谷里就一条道,前面是死胡同。”
“你找得到别的路。”林星黛的短刃在掌心转了半圈,刃尖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你治好了我三次残魂暴走,不可能看不出这谷里的星渊脉向。”
萧九的药囊突然发出“叮”的一声——是他摸出了枚暗紫色晶体,和林星黛颈间的碎片一样泛着红光。
“你颈上的东西,和谷壁里的星渊晶同源。”他把晶体塞回药囊,“能引着走。但两小时……”
“够你们绕到西崖的裂谷。”林星黛打断他,她的视线扫过小七肿成青桃的脚踝,又迅速移开,“我留下。”
“不要!”小七突然扑过来,胳膊圈住她的腿,额头重重撞在她膝头,“姐姐不要丢下我!我不疼了,真的不疼了——”他的抽噎混着谷里的风声,像被揉皱的破布,“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去玄阴门的……”
林星黛蹲下来,双手捧住他的脸。
少年的眼泪烫得她掌心发疼,她能摸到他脸上还带着江水里的凉意,混着星渊沙粒的粗粝。
“你不是累赘。”她用拇指抹掉他脸上的泪,“你是玄阴门的孩子。”
小七的睫毛剧烈颤动着,像被雨打湿的蝴蝶。
“我要你活着。”林星黛的声音轻得像落在他发顶的羽毛,“活着把我们的故事带出去——告诉所有人,黑匣实验室的07号还在跑,告诉他们……”她喉间突然发紧,“告诉他们,遗民的秘密不该被埋在星渊里。”
萧九的手搭在小七肩上时,少年还在发抖。
老医师弯腰背起他,药囊里的药材沙沙作响:“走。”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像块压舱石,让小七突然安静下来。
林星黛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弯道后。
谷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些,崖顶的星渊云压下来,把最后一点天光都吞了进去。
她摸出靴筒里的短刃,在掌心划了道小口——鲜血滴在地上,立刻被玄枢脉的热意蒸成血雾。
这是她和萧九约好的信号:若两小时后她没追上,就带着小七往星渊脉最浓的方向跑。
远处传来星舰引擎的尖啸,比之前近了十倍。
林星黛转身走向断崖另一侧,湿冷的风灌进她领口,左手臂的旧伤被吹得生疼。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玄枢脉的震颤重合在一起,像战鼓在擂。
崖壁阴影里突然闪过一道银光——是淬毒的细针擦着她耳际钉进石缝,发出“叮”的脆响。
“跑啊,小实验体。”烈风的声音从谷口传来,混着金属靴跟叩击石面的回响,“你以为能甩掉血煞盟?”
林星黛摸出第二把短刃,在指尖转了个花。
她望着谷口逐渐清晰的黑影,突然笑了——玄枢脉的热意在丹田翻涌,这次她听见的不是残魂的口诀,是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像在说:“要么赢,要么死。”
林星黛贴着岩缝的冷石,瞳孔在黑暗中缩成细线。
谷口的星舰灯光刺破夜幕时,她数清了共有五道人影——烈风走在最前,肩甲在月光下泛着冷铁的光,右侧第三个刺客腰间挂着方形金属盒,正对着掌心的小型仪器快速按动,幽蓝的光映得他下颌泛青。
"信号发射器。"她喉间溢出低吟,玄枢脉在丹田处滚过灼热的浪。
三天前在黑市,萧九曾指着联邦追缉令上的标志说:"冷无极的人要定位,必用这种高频脉冲器。"此刻那金属盒每响一声,她骨缝里的追踪芯片就跟着震颤一次,像被人攥住心脏在绞。
烈风突然停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刺进林星黛耳中。
他仰头望向崖壁,嘴角扯出毒蛇般的笑:"小实验体,躲够了么?"话音未落,三支淬毒银针己破风而来,擦着她左颊钉进身后的岩缝,发出"噗噗"轻响。
林星黛屏住呼吸。
她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耳中轰鸣——萧九和小七应该己经绕到西崖裂谷,现在离两小时还差西十三分钟。
她摸向腰间的火折子,指腹蹭过粗糙的磷面,突然想起小七在江滩上生火时说的话:"姐姐你看,风往崖顶吹,烟会往谷口飘。"
干草堆在崖壁凹处闷燃的瞬间,谷口腾起灰黑色的雾墙。
林星黛借着浓烟掩护翻上突出的岩石,玄枢脉的热意顺着指尖窜进短刃——这是残魂记忆里"残影手"的起手式,需要在三息内让对手产生视觉重影。
她深吸一口气,脚尖点在湿滑的岩面上,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信号兵。
"有动静!"左侧刺客的喝喊被风声撕碎。
林星黛的短刃擦过信号兵手腕时,听见骨骼断裂的脆响,金属盒"当啷"坠地。
她旋身避开身后刺来的匕首,反手用刀背敲在对方膝弯,听见对方闷哼着跪了下去。
"废物!"烈风的咆哮混着星舰引擎声炸响。
林星黛余光瞥见他抽出腰间的锯齿刀,刀身映着浓烟里透下的星光,泛着冷冽的青芒。
她弯腰抓起地上的信号发射器,指节因用力发白——必须彻底毁掉这东西,就算用玄枢脉的热意烧穿它。
"敢碰我的东西?"烈风的刀风裹着腥气扑来。
林星黛偏头避开,左肩却传来火辣辣的疼——锯齿划开了她的外套,在臂弯处犁出一道血口。
她踉跄后退,玄枢脉的热流涌进伤口,却压不住血珠不断渗出。
信号发射器在掌心发烫,她咬着牙将其砸向崖壁,金属撞击声里,芯片迸出几簇火星。
"死!"烈风的刀再次劈下。
林星黛旋身翻滚,短刃划向他的脚踝,却只擦到皮甲。
对方借势抓住她的手腕,指节像铁钳般收紧,疼得她几乎握不住短刃。"黑匣的实验体也不过如此。"烈风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腐肉般的腥气,"等冷将军拿到你的基因样本,我要看着你被拆成——"
话音戛然而止。
林星黛的膝盖重重顶在他下腹,趁他松手的瞬间抽出短刃,反手刺向他颈侧。
但烈风早有防备,侧身避开,锯齿刀横扫而来。
她向后急退,却忘了身后就是断崖边缘——左脚踩空的刹那,她看见崖下翻涌的雾海,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喧嚣。
"姐姐——"
恍惚间,小七在江滩上的呼唤混着风声钻进耳朵。
林星黛望着头顶的星空,玄枢脉的热流突然不受控地窜遍全身。
她想起小七肿成青桃的脚踝,想起萧九药囊里那枚暗紫色晶体,想起颈间星渊晶碎片此刻正烫得灼人。
意识逐渐模糊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清晰得像刻在骨头上:"我还不能死......还有小七的玄阴门,还有妈妈的真相......"
下坠的风灌进喉咙,她却突然触到一片温暖。
那温度不像星舰引擎的灼热,也不像玄枢脉的滚烫,倒像被裹进了一团会呼吸的光。
林星黛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模糊中看见崖壁上的星渊晶在发光,那些暗紫色的晶体连成网状,正往她坠落的方向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