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门?”张舒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了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苏淼淼跟家里的关系好像不大好,张舒月以为她不乐意回去。
其实现在的人结婚己经没有保留三朝回门这个习俗。
娘家是想回就回。
不想回可以不回。
苏淼淼随意摆了摆手,随身带的斧头往肩膀上一扛:
“苏家都收了咱们家这么多彩礼,还准备什么?什么都不用准备。
老苏家伙食好的话,我打算多住几天,你们不用担心我。
张家那边的人敢来搞事,小亭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小安,我们走!”
“啊?”陆君安一脸懵圈,“我,我也去吗?”
苏淼淼牵过小家伙的手:“当然啦,你是我儿子,我带你回门不是很正常么?”
陆君安一脸晕乎乎地被苏淼淼牵着走。
江兰亭巴巴看着他们的背影,他也想去,但他是大孩子,不好意思说。
张舒月忧心忡忡把碗交到江兰亭手里:“去吧,给你哥喂点米汤。”
江兰亭乖乖接过,屁颠屁颠伺候他哥去。
……
饭后的驸马坊一派岁月静好。
天到底有点冷,出来消食的街坊手里都抱着火笼。
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聊天。
苏淼淼一手扛着斧头,一手牵着孩子昂首挺胸穿街过巷。
头上高耸的马尾辫子随着她自信又大方的魔鬼步伐摆动,时不时跟巷子里探头来看的原住民点个头,笑眯眯问句:“吃了没?”
画风怎么看怎么惊悚。
等她人都走远了,大家才反应过来,那是江家新纳进门的小媳妇!
“她扛个斧头做什么?去云顶山捡柴也不该往这边走啊?”
“就没见这么锋利的斧头,看着好瘆人,不会是见过血的吧?”
“不是说她的胆子比泊舟他娘还小吗?看着也不像啊。”
“那边是不是去探花楼的方向?她娘家好像是那一块的?”
“有可能,可带个拖油瓶回门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她跟拖油瓶处得挺好?”
“谁知道呢,这姑娘一看就泼辣,没事别惹她。”
……
苏淼淼在驸马坊一众土著的蛐蛐声中,牵着陆君安大摇大摆走进探花楼牌坊。
“三水妹回来啦?”
“听说你老公是个什么活死人,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是不是真的啊?”
“唉,我就说你那个徐美丽是个蛇蝎美人吧,除了脸能看,哪哪都不行,还不会下蛋,当初苏工要是和我娘家侄女成了多好,你就不用嫁什么活死人啦。”
……
吃饱撑着没事干的三姑六婆们嗑着瓜子,幸灾乐祸。
苏淼淼轻飘飘回了句:“徐美丽人是不怎么样,至少脸还能看,你娘家侄女往门口一站,门神都不用贴。”
“你你你……”
苏淼淼阴森森扫了一圈:
“一个个吃完大便就出门乱喷,我老公不是活死人,他是立过一等功的民族英雄,谁要再乱喷一句,我就去告公安,送她进监狱吃皇粮!”
探花楼土著集体震惊。
鹌鹑蛋三水妹鬼上身了吗?
苏淼淼领着同样震惊的陆君安站定在文昌一巷十号门前。
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趟栊门,恍惚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小安去敲门。”
陆君安小脸绷紧,小手穿过趟栊,抓住黑得发亮的木门上的铜环轻扣几下。
苏淼淼笑话他:“小安怎么才那么点力气?午饭没吃饱吗?”
说罢,她拿起斧头哐哐往大门的铜器上砸。
陆君安:“……”他吃光一整桶饭也没这力气啊。
里面的人骂骂咧咧:“大中午敲敲敲,敲你娘的棺材板啊……”
西目相对,骂人戛然而止。
换上的是一副慈眉善目的嘴脸:
“哟,我还以为是哪个颠佬发神经呢,原来是三水妹回来了啊……”徐美丽话说到一半,哽住了:“你,你带个斧头回来做什么?”
瞧见只有她大腿高的小不点,又愣了下:“这是……江泊舟带回来那个拖油瓶?”
苏淼淼斜睨她一眼:“照你这个理论,我也是个拖油瓶啊,虽然你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但好歹也是这个我拖油瓶的亲爹养着的,怎么就不知道尊重拖油瓶呢?”
苏淼淼一口三个拖油瓶,徐美丽震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她居然还敢说她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你你你……”
这还是以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鹌鹑吗?
怎么嫁一回人变化这么大呢?
“你什么你,大头咸菜吃多了吗?几天不见还口吃上了。”
苏淼淼懒得跟她废话,“哐当”一下,把趟栊推到一边去,连带着屏风门也跟着哐当响。
她牵着陆君安进屋,回过头指挥徐美丽:
“装什么木头桩子?快把家里好吃好喝的拿出来招待客人啊!”
苏淼淼一脸嫌弃看着她:
“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娶你这么个好吃懒做又不会来事的花瓶回来,难怪在技术组长的位置上待了十几年都不动一下。”
苏淼淼的爹苏国栋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批大学生,是市氮肥厂的老技术工,专门研发各种肥料和农药。
所谓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祖国地大物博,农村包围城市,不缺土地,靠那点有机肥根本种不了多少地,严重缺乏化肥。
这年头各种化工科研人员都珍贵得跟大熊猫似的,待遇特别好。
苏淼淼的娘死后多少姑娘抢着给她当后妈。
最后被不孕不育的徐美丽“上位”,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
这个时间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只有徐美丽这个闲人在家。
苏淼淼牵着陆君安推开自己的房间门,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以前只有一个破衣柜,一张一米的木板床、一张旧书桌和一把旧椅子的贫民屋风房间俨然大变样。
房间重新粉刷了大白墙,打了全套的家具家私。
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崭新的衣服,最底下还放着两双全新的小皮鞋。
苏淼淼点点头,扯下一件衣服照着镜子比对:
“不错,这一看就是给我补的嫁妆,徐后妈果然不会来事啊,我都出嫁三天了才来准备嫁妆,害我差点被驸马坊那群老娘们笑掉大牙。
小安你看,这衣服是不是小了点?”
陆君安一本正经点点头:“嗯,小了,颜色也不好看。”
花花绿绿,跟开染坊似的。
“放下!”徐美丽冲过来,一手夺走衣服,“这是静怡的衣服,不是给你买的!”
静怡?徐后妈的侄女徐静怡?
骗走她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徐静怡是吧?
新仇旧恨,正好一起清算!
“我还以为是童装呢,原来是给徐静怡那个五尺差半寸的矮冬瓜买的啊,那就合理了。”
苏淼淼说完,手里斧头对着满柜子的新衣服一挥——
……
我小时候的祖屋就是这样的趟栊门,一共三层,最外面是屏风门,关上能防止家里的小鸡小鸭子小狗什么进屋,中间一格一格的就是趟栊,可以左右推动,夏天只关趟栊,既通风又防盗,特别凉快,最里面的木门才是真正的大门。
以前的建筑充满了生活智慧,大概到了九十年代初,房子推倒原地重建后,变成了钢筋水泥房,这样的趟栊门也就基本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