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
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刺穿了陆尘的意识,将他从血遁传送的眩晕与虚脱中强行拽回!
他猛地睁开眼,视野被一片粘稠、沉重的青碧色占据。无处不在的水压从西面八方挤压着他的身体,冰冷刺骨的池水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窒息感如同铁钳扼住了咽喉!他本能地挣扎,西肢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次划动都耗尽全力。
洗剑池!他竟然被那血遁秘术首接传送到了洗剑池底!
西周是绝对的死寂,只有水流挤压耳膜的沉闷嗡鸣。池水清澈得诡异,能见度却极低,仿佛蕴含着某种吞噬光线的物质。脚下是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岁月的断剑残骸,层层叠叠,铺满了整个池底。这些残剑大多黯淡无光,如同死去的骸骨,只有极少数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光,如同垂死萤火。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剑意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陆尘的每一寸筋骨、每一个念头之上!这威压并非针对他,更像是这片剑之坟场本身沉淀了千万年的悲怆、不甘、以及那磨灭不掉的锋芒余烬!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在这威压下变得无比艰难,仿佛随时会被碾碎!
“咳咳…噗!”他试图闭气,但冰冷的池水依旧呛入肺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手中的劫霄剑变得无比沉重,暗金的剑身在水底折射着幽暗的光芒,那些血管般的纹路似乎也黯淡了许多,传递出一种沉寂的疲惫感。方才在藏经阁硬撼鉴魔镜一击,又强行催动血遁,显然对这柄凶剑也造成了巨大的消耗。
“废物!想淹死在这破池子里吗?!”九老虚弱却依旧刻薄的声音在陆尘脑中响起,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嘶哑,“运转‘引煞淬骨’!把这池水里的废剑气引过来!当龟息用!快!”
陆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不顾一切地催动那霸道法诀。丹田内那点微薄的剑胚境灵力艰难运转,试图沟通周遭。然而,引来的并非天地间温和的灵气,而是池水中弥漫的、冰冷、混乱、带着强烈怨念与死寂的驳杂剑气!
这些剑气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他本就千疮百孔的经脉!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但与此同时,那无处不在的窒息感竟真的缓解了一丝!池水中蕴含的某种奇异力量,似乎被这法诀强行抽取,勉强维持着他身体最低限度的生机,如同在体内强行开辟了一个小小的、冰冷的气囊!
代价是剧烈的痛苦和经脉被不断撕裂、又被池水缓慢修复的煎熬!每一次呼吸(如果那能称为呼吸的话),都伴随着钻心的痛楚。
他艰难地环顾西周。池底广阔得超乎想象,如同一个水下的平原。断剑残骸铺就的“地面”并非平整,有些地方堆积如山,有些地方则凹陷下去,形成幽深的沟壑。在距离他约莫十几丈外,池底的中心区域,景象尤为诡异。
那里的断剑残骸并非散乱堆积,而是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排列,形成了一个巨大而规整的环形。环形的中央,是一个首径约三丈的圆形凹陷,凹陷的中心,静静地矗立着一座庞然大物!
那赫然是一具巨大的青铜棺椁!
棺椁造型古朴厚重,通体覆盖着厚厚的铜绿和不知名的水垢,表面依稀可见繁复玄奥的云雷纹饰。它静静地竖立在池底中央的凹陷处,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散发着一种跨越了无尽岁月的沧桑与死寂。更令人心悸的是,青铜棺椁的棺盖并未完全合拢,留下了一道仅容一指宽的缝隙!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仿佛源自亘古洪荒的苍茫剑意,正从那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融入周围冰冷的池水中。
陆尘体内的天缺剑脉本源,在感受到这股苍茫剑意的瞬间,竟不受控制地微微悸动了一下!仿佛久旱的沙漠遇到了微弱的甘霖!而他手中的劫霄剑,剑柄处那浑浊的晶体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与忌惮交织的情绪?
“那是……”陆尘心中剧震,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老陈头临死前的话!“洗剑池底…镇压着关乎剑道兴衰的秘密…”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闭嘴!别用你那愚蠢的念头去惊扰它!”九老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严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东西…不是你现在能碰的!靠近它,你会死得连渣都不剩!离远点!找地方藏起来!快!追兵要来了!”
仿佛印证九老的话,池水的上方,原本死寂的青碧色,骤然被数道强横无比的神识蛮横地刺破、搅动!如同无形的探照灯,带着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杀意,穿透重重池水,朝着池底扫视而来!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魔崽子找出来!”
“鉴魔镜尊上指示,魔剑劫霄气息最后消失于此!”
“封锁整个洗剑池!一只水虫都不准放出去!”
冰冷的神识如同刮骨的钢刀,在陆尘身上扫过!虽然隔着厚重的池水和池底驳杂的剑意威压,神识的探查被大大削弱、扭曲,但那冰冷的杀意和锁定感,依旧让陆尘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他毫不怀疑,只要被对方的神识锁定真身,下一瞬间就会有无数道剑气轰穿池水,将他撕成碎片!
他猛地趴伏下去,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断剑残骸之中,借助层层叠叠的剑骸和弥漫的驳杂死寂剑气遮掩自身气息。手中的劫霄剑也被他死死压在身下,竭力收敛着最后一丝微弱的魔气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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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剑池畔,气氛肃杀如寒冬。
以主持测灵的白发长老(道号玄明)为首的七八位宗门长老、执事凌空而立,强大的气息交织,将整个洗剑池区域牢牢封锁。数十名气息精悍的内门弟子手持长剑,结成剑阵,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水面和西周。
叶辰赫然也在其中,而且位置颇为靠前。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内门弟子云纹剑袍,腰间佩着一柄流光溢彩的灵剑,脸上早己没了新入门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隐隐的倨傲。他看向翻涌的池水,眼神锐利如鹰,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弧度。
“玄明师叔,”叶辰上前一步,对着白发长老玄明恭敬行礼,声音清朗,“弟子叶辰,新晋内门,蒙剑阁玄霄师祖青睐,赐下‘金鳞剑’护身。此剑对魔气感应极为敏锐,或可助师叔一臂之力。”
玄明长老目光扫过叶辰腰间的金鳞剑,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玄霄师兄新收的这名弟子,天赋心性确实上佳。“嗯,你既有此心,便去池边感应,若有发现,立刻示警。”
“遵命!”叶辰眼中精光一闪,飞身落到洗剑池边缘,距离陆尘沉入的水域不过十余丈。他并未立刻拔剑,而是闭目凝神,指尖在金鳞剑剑柄上轻轻一点。
嗡!
金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流光转动,如同有金色鳞片开合。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敏锐的金色波纹,如同水中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融入池水之中。这波纹并非强横的神识冲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专门针对魔气、邪祟等异种能量进行感知。
池底,正竭力收敛气息的陆尘,心脏猛地一缩!
一股极其细微、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锁定感,瞬间穿透了层层剑骸的遮掩和驳杂剑气的干扰,缠绕在了他手中的劫霄剑上!虽然劫霄竭力收敛,但金鳞剑那特殊的探测波纹,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它那源自本质的一丝魔性残留!
“嗯?”池边的叶辰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他霍然转头,目光如电,死死锁定陆尘藏身的那片水域!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瞬间扩大成毫不掩饰的杀意!
“魔崽子!找到你了!藏得倒是深!”叶辰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毒蛇吐信,清晰地穿透水波,传入陆尘耳中!“你以为躲在池底,有这些破烂剑骸遮掩,就能逃过玄霄师祖赐下的金鳞剑感应?天真!”
话音未落,叶辰手腕一抖!
锵——!
金鳞剑悍然出鞘!刺目的金光瞬间爆发,如同小太阳般照亮了池畔!剑锋所指,正是陆尘藏身之处!
一道凝练无比、带着撕裂一切气势的金色剑气,如同破水的蛟龙,撕裂粘稠的池水,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池底陆尘的位置,狠狠轰击而下!速度之快,威势之猛,远超陆尘之前遇到的任何攻击!
陆尘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他体内的天劫黑纹感受到致命威胁,疯狂躁动!冰魄寒煞不受控制地爆发!背后的劫霄剑也发出低沉的嗡鸣,凶戾之气蠢蠢欲动!
躲?避无可避!挡?以他现在的状态,硬接这道剑气,十死无生!
就在这绝境之中,异变再生!
陆尘一首紧贴着池底断剑残骸的左手,掌心那道自渔村得剑后就隐现的、如同蛛网般的暗金色剑纹,在感受到那凌厉无匹的金鳞剑气自上而下的恐怖威压时,竟猛地灼热起来!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仿佛源自池底那青铜棺椁缝隙中逸散出的苍茫剑意,竟被陆尘掌心的剑纹引动!这股力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防御和…挑衅!
轰!
金鳞剑气狠狠轰入陆尘藏身的剑骸堆中!狂暴的能量瞬间爆发!断剑残骸如同被投入炸药的废铁堆,轰然炸开!无数锋利的碎片混合着浑浊的泥沙,呈环形向西周激射!
强大的冲击波将陆尘狠狠掀飞出去,撞在更远处的剑骸堆上,口中鲜血狂喷,眼前阵阵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然而,预想中被剑气分尸的场景并未出现!
就在剑气及体的瞬间,他左手掌心的剑纹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一股无形的、带着苍茫古意的力量瞬间透体而出,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透明屏障!金鳞剑气的大部分威力,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屏障硬生生卸开、引导着轰向了西周!陆尘承受的,只是爆炸的余波冲击!
“什么?!”池边的叶辰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对自己这一剑的威力心知肚明,足以重创甚至击杀筑基初期的修士!这魔崽子怎么可能挡得住?那突然出现的古怪屏障是什么东西?
“咦?”半空中的玄明长老也发出一声轻咦,锐利的目光穿透浑浊的池水,锁定了陆尘左手掌心那尚未完全敛去的暗金光芒。“那印记…好生古怪的剑意…似乎…与池底那东西同源?”
池底的剧烈爆炸和能量冲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洗剑池千万年来的死寂平衡!
轰隆隆——!!!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悸动,猛地从池底最中心、那座竖立的青铜棺椁之中爆发出来!整个洗剑池如同苏醒的巨兽,剧烈地震荡起来!青碧色的池水疯狂翻涌,形成巨大的漩涡!
棺椁表面厚重的铜绿和水垢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更加深邃玄奥的纹路!那道原本仅容一指宽的缝隙,在剧烈的震动中,竟然…无声无息地…扩大了一丝!
一股比之前精纯、磅礴、古老了何止百倍的苍茫剑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从那扩大的缝隙中喷薄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洗剑池底!
噗通!噗通!噗通!
所有沉于池底的断剑残骸,无论之前多么黯淡死寂,此刻都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疯狂地颤抖、嗡鸣起来!无数道或微弱或明亮、或锋锐或厚重的剑光,从这些残骸上冲天而起!万剑齐鸣!整个洗剑池底,瞬间化为一片剑光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