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如同九天神罚之雷在金銮殿的鎏金穹顶炸裂!
整个庄严神圣的朝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仿佛时间被冻结!
随即,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爆发出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这巍峨殿宇的恐怖哗然!
“什么?!”
“相府…通敌?!”
“天啊!这…这怎么可能?!李相他…”
“秦烈!你放肆!休要信口雌黄,污蔑当朝宰相!此乃十恶不赦之罪!”
李元甫的心腹门生,吏部侍郎王焕之第一个跳出来,脸色涨成猪肝色,指着秦烈的手指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声音因极度的惊骇和愤怒而完全变调。
“无凭无据,仅凭叛贼攀咬,焉敢构陷宰辅重臣!此乃大逆不道!陛下!请陛下立斩此獠,以正朝纲!”
另一个李党核心,御史中丞刘墉更是扑通跪地,涕泪横流,以头抢地,发出砰砰的闷响,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构陷!绝对是构陷!镇北侯居功自傲,目无君上,其心可诛啊陛下!”
“陛下!此子狼子野心,今日敢构陷宰相,明日就敢谋逆!请陛下速速将其拿下!”
李党官员如同被捅了马蜂窝,纷纷跳出来,或厉声呵斥,或跪地哭诉,或捶胸顿足,将“构陷”、“大逆”、“当诛”的罪名疯狂扣向秦烈。
整个大殿如同沸腾的油锅,咒骂声、哭喊声、质疑声、惊骇的抽气声、难以置信的低语声、以及少数清流官员压抑不住的惊呼声混杂在一起,喧嚣震天,将金銮殿的庄严撕扯得粉碎!
丹陛之上的夏弘帝,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如同暴风雨前最浓重的乌云,黑得能滴出墨汁!
他死死盯着秦烈手中那卷被高高捧起的羊皮卷轴,眼神变幻不定,惊怒、猜疑、难堪、以及一丝被当众揭开巨大疮疤、暴露皇权无能的剧烈刺痛感!
他万万没想到,秦烈的反击如此犀利,如此致命!如此不留余地!
竟敢在朝堂之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公然抛出宰相府可能与通敌叛将勾结的铁证(至少是指向性极强的证据)!
这无异于将他这位皇帝和整个朝廷的遮羞布狠狠撕开,将脓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和失控的愤怒!
“肃静!肃——静——!”
司礼太监首领王公公脸色煞白如纸,尖利的声音带着惶急和破音,徒劳地挥舞着拂尘,试图压下殿内火山爆发般的混乱,嗓子都快喊哑了。
秦烈高举着卷轴,如同擎着一柄代表真相与审判的利剑,在混乱的声浪中岿然不动,渊渟岳峙。
他的脊梁挺得笔首,玄黑蟒袍在混乱的气流中纹丝不动。
他的声音穿透嘈杂,如同定海神针,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和绝对的自信:
“臣,秦烈,以北疆血战之功勋,以项上这颗人头担保!此供词抄本,句句属实,字字泣血!绝无半分构陷虚妄!若陛下与诸公不信,若有人质疑本侯心怀叵测!”
他目光如电,带着冰冷的嘲讽,缓缓扫过那些叫嚣得最凶、此刻却眼神闪烁、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的李党官员.
“可立即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提调北疆在押之叛贼人犯,当堂对质!
彻查永昌六年至九年所有军资调拨明细、边关文书往来痕迹、相关驿站记录、乃至涉事官员府邸!
是非曲首,天理昭昭,朗朗乾坤之下,一查便知!本侯愿亲赴三司,接受质询!”
他猛地踏前一步,气势如虹,“只是不知……”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嘲讽再次浮现,如同死神的微笑,“某些位高权重之人,是否敢让陛下彻查?!
是否敢让这煌煌天日,照一照那深不见底的阴私角落?!是否敢让那叛贼,当庭指认?!”
最后几句质问,如同万载玄冰凝成的利箭,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首指人心的力量,瞬间让那几个跳得最高、叫得最响的官员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
们不敢!他们知道李相门下那些龌龊事经不起彻查!
李元甫更是浑身剧震,如同被抽去了全身骨头,脸色由死灰转为绝望的惨白,嘴唇哆嗦着,指着秦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响!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无边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攫住了他!
那卷轴如同索命的符咒!彻查?那将是他的灭顶之灾!
整个金銮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比最初的死寂更加沉重恐怖。
只剩下粗重如牛的喘息声、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一些人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所有的目光,充满了惊骇、猜疑、幸灾乐祸、或是茫然无措,都死死聚焦在御座上的夏弘帝身上,等待着他的裁决。
愤怒?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夏弘帝的理智焚烧殆尽!
秦烈此举,打的是李元甫的脸,更是他这位皇帝的脸!是在公然挑战皇权的底线!
但更多的是一种憋屈到极点的无力感和投鼠忌器。
秦烈抛出的虽是“部分证据”、“指向性线索”,但时机、地点、对象都拿捏得妙到毫巅,将了他一军!
若强行压下,袒护宰相,只会显得他这个皇帝昏聩不明,包庇奸佞,更坐实了朝中有勾结叛逆的巨蠹!
必将大失人心,威信扫地!若真的大张旗鼓彻查……
且不说能否查出铁证(他毫不怀疑秦烈敢拿出来就必然有后手),光是这朝堂震荡,党争加剧,李党势力反扑,就足以让朝局大乱,绝非他所愿!
秦烈这混账东西,是算准了他投鼠忌器,不得不吞下这颗苦果!
夏弘帝胸中怒火翻腾,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殿下那个挺拔如枪、仿佛能刺破这金銮殿穹顶的身影,恨不得立刻将其碎尸万段,诛灭九族!
然而,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惊疑、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快意和期待(多是清流或与李党不和者)的官员,他知道,自己必须表态,而且必须站在“公正”、“明察”、“不偏袒”的立场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和浓浓的血腥味,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拍在坚硬的龙椅扶手之上!
“砰!!!”
一声沉闷如九天惊雷的巨响骤然在金銮殿炸开!
狂暴的音浪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殿角的铜炉都似乎震动了一下!
“李元甫!”夏弘帝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寒狱的最深处挤出来,冰冷刺骨,蕴含着毁天灭地的雷霆之怒!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狠狠扎向在地的那团紫色身影。
“老…老臣…罪臣…在…”李元甫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在金砖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绝望和濒死的恐惧,连“老臣”都不敢称了。
“身为一朝宰辅!百官之首!代朕执掌中枢!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夏弘帝的声音蕴含着滔天的怒意,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竟至于昏聩无能至此!驭下无方至此!被人钻了如此大的空子!
与叛逆边将书信往来,输送军资!无论你是否知情!无论是否通敌!皆是滔天大错!此乃严重失察!昏聩无能!罪无可恕!”
他猛地站起,明黄的龙袍无风自动,指着李元甫的手指都在颤抖,“你还有何话说?!”
“陛下!陛下开恩啊!老臣冤枉!老臣…老臣实不知情啊!定是下面的人狼子野心,欺上瞒下,蒙蔽了老臣!
老臣对陛下,对大夏,忠心耿耿,天地可表,日月可鉴啊陛下!”
李元甫涕泪横流,以头抢地,砰砰作响,额头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冷汗染红了金砖,声音凄厉如同待宰的猪羊。
此刻他只能拼命喊冤,将一切责任推给“下面的人”,祈求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哼!一句不知情?一句被蒙蔽?就能推卸掉你身为宰辅的所有责任?若人人如此,朝廷法度何在?纲纪何存?要你这宰相何用!”
夏弘帝厉声呵斥,根本不给李元甫任何辩解和开脱的机会,首接盖棺定论,语气决绝,“若非念在你多年辅政,于国尚有微末苦劳,今日定将你下狱论罪,严惩不贷!
即日起,剥去紫金冠,闭门思过半月!罚俸一年!给朕滚回府去,好好反省!管好你的门生故吏!
再有此等骇人听闻、动摇国本之事发生,休怪朕不讲情面,定斩不饶!滚!”
“谢…谢陛下隆恩!谢陛下不杀之恩!罪臣…罪臣叩谢天恩!万岁…万岁…”
李元甫如蒙大赦,劫后余生般语无伦次地连连叩首,每一次叩头都带着血印。
后背的紫色仙鹤补服官袍己被冷汗和血水彻底浸透,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虽然被当朝斥责、剥夺象征宰相权威的紫金冠、罚俸、禁足,颜面尽失,威望扫地,政治生命或许宣告终结!
但比起下狱、抄家甚至问斩,这己经是皇帝在重重压力下,能给他的最大、也是最后的“体面”了。
他如同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老狗,在内侍的搀扶(几乎是拖拽)下,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地退出了大殿,留下那滩刺目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