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里弥漫着煤油和红糖混合的独特气味。陈卫东从内兜摸出一张淡蓝色票据,轻轻拍在斑驳的木柜台上。票据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柜台后的老张抬起头来。
"哟,还真有?"老张推了推老花镜,惊讶地打量着这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
三个妹妹站在陈卫东身后,眼睛瞪得溜圆。陈卫芳的小手死死攥住哥哥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陈卫兰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憋着没掉下来;最年长的陈卫红首勾勾盯着玻璃柜里那罐麦乳精,嘴唇微微发抖——她只在村里听人提起过这稀罕物,听说冲水喝比蜂蜜还甜十倍。
"再要五斤菜籽油。"陈卫东的声音在安静的供销社里格外清晰,"有香油的话也来半斤。"
老张一边用油提子打油,一边偷瞄这个奇怪的年轻人。
粗布衣裳上打满补丁,脚上的棉布鞋倒是崭新的,掏钱的动作比公社书记还阔气。
最让他纳闷的是,身后那三个丫头片子,个个穿着厚实的新棉袄,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眼睛里透出的光彩,比柜台里五颜六色的水果糖还亮堂。
"这小伙子倒是个称职的哥哥!"老张暗自点头,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麻利了几分。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阵响。"一共八十七块八毛三,工业券……"老张突然压低声音,"我们这儿还有些瑕疵布头,不要票,要不要瞧瞧?"
陈卫东眼睛一亮。他心知肚明,这年头瑕疵布都是紧俏货,在供销社里没点关系根本买不着。
"拿来瞧瞧。"
老张弯腰从柜台底下拽出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陈卫兰眼疾手快,一把拉开了袋子口。
小姑娘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布料,惊喜地抬头:"哥,这料子厚实着呢!我们多买点,回头再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行!"陈卫东爽快应下,又从怀里掏出一根"大前门",恭敬地递给老张:"大叔,谢了。"
老张接过香烟,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错,不错,是个懂事的后生!不但对自己妹妹好,还这么懂礼数!"
钱票点清,陈卫东原本鼓鼓囊囊的钱包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但三个妹妹抱着新买的东西,走路都发飘——陈卫兰背着鼓鼓囊囊的布包,活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陈卫红把暖水瓶搂在怀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就连最小的陈卫芳也分到个小网兜,里面装着红头绳和新买来的发卡,走路时叮当作响。
"哥,太浪费了..."陈卫红还在念叨,手指无意识地着暖水瓶上的牡丹花纹,"这些钱够买多少玉米面啊..."
陈卫东把一包红糖塞进她怀里:"冲水喝,对你们身子好。"又拍拍那罐麦乳精,"这个早晚各一勺,千万别省着。哥有钱。"
走出供销社大门时,陈卫东突然停下脚步。橱窗里,几双女式皮鞋在阳光下泛着的光泽,其中一双咖啡色搭扣皮鞋标价十一块八。
陈卫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吓得一把拽住他胳膊:"哥!这个真不能买!"
陈卫东笑了笑没坚持,却在心里记下了这双鞋。等过些日子,他要独自来给妹妹一个惊喜。
回到分配给陈卫红的房子,三个姑娘立刻忙碌起来。
陈卫红用留在屋里的那个旧的搪瓷盆打水擦窗,陈卫兰把刚在供销社里买来的一些碎布头拼成窗帘,连陈卫芳都拿着块抹布,装模作样地擦着桌腿。陈卫东蹲在院子里和泥抹灶台,黑灰沾了满脸。
等土炕打扫干净,陈卫东铺好带来的被褥,又从怀里掏出个蓝布手绢。三个小脑袋立刻凑了过来。手绢展开,露出五张崭新的大黑十和厚厚一叠票据。
"乡里不比村上,买啥都要票。"陈卫东把钱票塞进陈卫红手里,"这五十块钱和票据你们收好,想吃啥用啥别舍不得。"
陈卫红接过钱票,突然一头扎进哥哥怀里。十七岁的少女个头才到他下巴,身上还带着家里皂角的清香。
陈卫东身子一僵,半晌才轻轻拍了拍妹妹单薄的背脊:"好好的。"
离开时,陈卫东把最机灵的白爪留了下来。交代完注意事项,他大步流星走出巷子,却在拐角处停下。断尾蹲在脚边,歪头看着主人。陈卫东摸出根烟,就着山风点燃。
青烟袅袅中,他回头望去。陈卫红正踮着脚擦窗户,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金斑;陈卫兰在院子里扫地,辫子一甩一甩;陈卫芳蹲在地上玩石子,笑声清脆。白爪则尽职尽责的守护在三人身旁!
三个小小的身影,在这陌生的城镇里,开始了她们的新生活。
陈卫东转身走向回村的山路,背影渐渐融进苍翠的群山中。
……
而此时张富贵家的书房里,张富贵正在会见几位特殊的客人。
“刘局长现在什么情况?”
“具体的情况我们不知道,只知道刘局长前两天被上面的人叫过去骂了一顿,回来之后脸色很难看,随后就通知我们过来,说剩下的事情由你来安排!”
一名脸上有道恐怖刀疤的男子扯着嘴角说道。
“刘局长说没说做到什么程度?”张富贵脸色有些不好看。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张富贵追问道。
"不过刘局长找到我们兄弟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刀疤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从没见过他那么吓人。"
张富贵倒吸一口冷气,瘫坐在椅子上。他原本只想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现在...
"废话那么多!"一旁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突然拍案而起,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要我说首接弄死得了!深山老林的,到时候把尸体随便往哪里一丢,不出三天的功夫,我保准那小子的尸体就会被山上的野兽啃食干净。"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几声抽烟的声音。
张富贵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目光在几人脸上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