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糖三两口扒完早饭,拎起布褡裢就往外赶。临出门时瞥见那小狐狸正蜷在窗棂下舔爪子,便屈指在门框上叩了两记:“腿脚利索了就赶紧走,本仙姑这钱袋子——可经不起多添一张嘴。”
她来到熟悉的集市上又开始吆喝起她的看风水算玄学事业了,只见隔壁卖炊饼的王大娘又从摊前路过,以为她又会调侃几句,却见大娘突然驻足,盯着她身后诧异到:“哟,小姑娘今天还带了个帮手来啦?”
少女猛地回头,西下张望不见王大娘说的“帮手”,抬头竟发现那白毛团子在墙沿上摇晃着尾巴,小狐狸见自己被发现也顺其自然的从墙上跃下借少女的肩膀跳到了她面前的卦桌上。
她慌忙地按住它后颈示意它不要乱跑,冲王大娘挤出个笑:“昨儿个在林子里捡的...瞧着怪可怜的,就、就暂且养着。”话音未落,狐狸突然仰头打了个喷嚏。
林小糖见这狐狸倒也配合没再乱动,便松开了手。它慢悠悠地端正坐好,前爪并拢,尾巴绕到身前圈住小爪子,突然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还眯起眼睛瞅她,一副“本狐很乖吧”的得意模样。
“小姑娘人还怪善良的嘞。”王大娘弯下身凑上前来,手指头悬在半空想摸又不敢摸:“都说白毛狐狸是山神爷座下的童子嘞!小仙姑你摸摸它脑门——”说着突然压低嗓门,“我娘家村里有个说法,要是狐狸肯让你摸天灵盖,那就是认主啦!”
那白团子突然支棱起耳朵,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竟主动把脑袋往林小糖手心蹭。王大娘“哎呦”一声拍大腿:“了不得!这分明是认定你啦。”
林小糖见状讪讪一笑:“咳、咳…可能是昨晚给了他点肉吃被这馋狐缠上了吧哈哈哈…”
王大娘“噗嗤”笑出声来:“小仙姑这是养了只馋嘴的招财狐哇!”她话锋一转,“不过老话说得好,狐狸认饭不认人...”话尾意味深长地拖得老长。
那狐狸突然竖起耳朵,尾巴“啪”地拍在卦桌上震起三枚铜钱,“哎哟!”王大娘连忙后退两步,“这小狐狸脾气还挺大,老婆子可不敢多嘴喽!”她朝林小糖挤挤眼,“我灶上还蒸着炊饼呢,得空来吃啊!”说罢,那靛青色的身影便晃进了隔壁蒸腾的白雾里。
林小糖的视线从王大娘的背影上收回,狠狠盯着这个正在和自己对视的大眼珠子。她俯身凑近并低声道:“早上我说的话你只听前半句,后半句装耳背是吧。”那狐狸好似心虚一样别过头不搭理她。
她伸手一把捏住狐狸毛茸茸的脸颊,硬是将它别过去的脑袋转了回来,眯起眼睛不怀好意的笑道:“赖着不走是吧——看来有人要替我打长工了!”
——
“哎!你听说了没?今儿集市来了个狐半仙——”胭脂摊前的一名少女左右张望了几下,压低嗓子道:“东街李婶摸了它脑门,回家就捡了个银锞子!西市张叔蹭了蹭尾巴,隔天就接了笔大买卖!”
“真的假的?”另一位少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我娘说狐狸碰多了招烂桃花...”
“傻呀!”同伴戳了下她额头,“人家说摸一下保平安,摸两下聚财,要是摸够三下呀——”故意拖长音调,“连月老祠的红线都能省啦!”说着拽起她就往那人群跑去。
林小糖望着卦摊前蜿蜒的队伍,手中的铜钱差点惊掉在地上——方才她不过随口跟王大娘提了句“借你家炊饼香气引些客来”,谁承想她竟编排出全套神仙戏码!
“仙姑,我家闺女下月出阁...”一位妇人挤到桌前,颤巍巍递上红纸包着的铜钱,“求狐仙大人赐个姻缘吉兆...”话音未落,那白毛团子突然从幡布后探出头,叼起桌上一朵绢花精准抛进妇人怀里,惹得人群一阵惊呼。
林小糖皮笑肉不笑地摸着狐狸头,手上悄悄使劲:“您这位祖宗...”话到嘴边又变成温柔的调调,“——可真是菩萨心肠呢。”
眼见日头西斜,卦摊前的人流却愈发热闹,林小糖揉了揉发酸的腕子,瞥见那白狐正大爷似的仰在卦桌上,任人摸得油光水滑,尾巴尖还勾着个沉甸甸的绣花钱袋。
她突然捂住心口剧烈咳嗽:“诸位...今日仙力耗尽...”话音未落,狐狸竟配合着“嗷呜”一声软倒,爪子里攥着的铜钱哗啦啦撒了一地。
人群顿时骚动:
“哎呀狐仙累晕了!”
“快让开!别冲撞了灵气!”
趁乱间,王大娘扛着炊饼担子横插过来:“都散了吧!仙家也要用膳!”竹筐“咣当”往桌上一扣,瞬间遮住叼着包袱皮溜走的狐影。
待人群散去,林小糖掀开竹筐——
卦桌早己卷成包袱,那狐狸正蹲在树杈上清点“香火钱”,见她瞪来,还谄媚地推下一颗最大的银裸子。
林小糖踮起脚尖,朝树杈上的白狐张开双臂:“喂,把包袱扔下来——”她突然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不过嘛...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
她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第一,本仙姑既没通天修为;第二,更没浑厚灵力。”树上的狐狸歪着头,一条尾巴在夕阳的映衬下像团燃烧的小火苗。
“跟着我嘛...”她突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顶多就是日日打工还债的命。”说罢故意转身作势要走,“现在开溜还来得及哦——”
话音未落,那包袱“咚”一声轻坠进她怀里。狐狸轻盈跃下时,尾巴尖还不忘卷走她发间刚刚被风吹落的柳絮,又邀功似的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腕,活像个上赶着交差的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