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意缓缓打开泛黄的文件袋,指尖触到那些己经有些脆硬的纸张。
她抽出几张复印的账目,纸页边缘因为反复翻看己经起了毛边。
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出密密麻麻的医药专业名词:
"注射用头孢曲松钠...规格1.0g...单价¥156.80..."
"阿托伐他汀钙片...20mg×7片...单价¥85.60..."
她皱了皱眉,这些拗口的药名和数字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看不懂这些..."她轻声说着,将账本递给身旁的林谨诚。
林谨诚接过账本,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数字。
他的眉头渐渐紧锁,手指在某几行上反复,账本上的记录从十年前开始,最初几个月只是零星几笔:
"2010.3.12 注射用泮托拉唑钠 ¥2,850(市场价¥950)"
"2010.4.5 盐酸氨溴索注射液 ¥1,200(市场价¥400)"
但越往后翻,频率和金额都在急剧增加:
"2011.9.17 注射用奥美拉唑钠 ¥8,500(市场价¥2,800)"
"2011.11.3 阿卡波糖片 ¥12,000(市场价¥4,000)"
到了最后一页,记录己经触目惊心:
"2012.1.15 注射用头孢哌酮舒巴坦钠 ¥28,000(市场价¥9,300)"
"2012.1.16 注射用兰索拉唑 ¥25,000(市场价¥8,200)"
"2012.1.17 盐酸左氧氟沙星氯化钠注射液 ¥32,000(市场价¥10,500)"
几乎每一天,都有一笔甚至几笔这样离谱的交易记录。
林谨诚的指尖停在最后一页的合计金额上——短短一年半时间,仅这一家医药公司,虚报的金额就达到了惊人的八百多万。
沈栀意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账本边缘,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抬头看向母亲,声音有些发颤:"妈,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是怎么拿到的..."
刘佩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角落里闷头喝酒的沈清远身上。
他手中的酒杯己经见底,却还在机械地转动着杯底,在桌面上划出一个个湿漉漉的圆圈。
"那天仓库漏水,"刘佩收回视线,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你爸去整理时,发现几个贴着'日用品样品'的纸箱底部都泡烂了。他搬动时,箱子突然裂开,里面的文件撒了一地。"
林谨诚敏锐地注意到沈清远握杯的手突然收紧,指节泛白。
"我过去帮忙收拾,一眼就认出这是医药公司的账本。"
刘佩的指尖轻轻点着账本上某个代号,"这些'XJ'开头的编号,是他们内部使用的暗号。我当年在财务部工作时见过类似的。"
何乐乐倒吸一口冷气:"所以陆远是借着给超市送样品的名义,在偷偷转运这些假账?"
"不止是转运。"沈清远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那段时间,经常有陌生人来取货。后来我才知道..."他猛地灌了口酒,"超市里有人在做他的内应。"
房间里一时寂静。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雨滴拍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门。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复印了资料,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刘佩轻声补充,"可不知道为什么,没过几天那个经常值夜班的李师傅就再也没来上班。电话打不通,住的地方也人去楼空。"
何乐乐翻看着账本,突然指着最后一页:"这里...2012年1月的记录怎么突然断了?"
沈清远和刘佩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不知道。"刘佩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或许己经不需要通过超市转运了。而找到了更安全的渠道,"
林谨诚突然合上账本,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沈栀意苍白的脸上。
"这些账目,"他缓缓道,"足够让陆远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沈栀意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账本边缘,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不,他不只这一家公司,还有很多..."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重的分量,"只是为什么到现在他还能平安无事?"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陆远那些年不经意间显露的奢侈——手腕上永远崭新的百达翡丽,西装内衬里若隐若现的杰尼亚标签,甚至连打火机都是都彭的限量款。
那时候,他轻描淡写地解释:"最近升职了,董事会给了些分红。"
窗外的雨声渐大,雨滴拍打着玻璃,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沈栀意抬头望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出一道道透明的小溪,就像她记忆中那个雨夜——陆远新买的保时捷停在楼下,雨水冲刷着车身上闪亮的镀铬装饰。
"也许..."她刚要开口,电视里突然插播的新闻打断了她的思绪。
"本台最新消息,连日的强降雨导致红山树林一带土质松动,今晨有登山客发现一具无名男尸..."
几人的视线全被吸引过去了,何乐乐踉跄着冲到电视机前,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
"这……这怎么回事啊!"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屏幕上那张模糊却熟悉的脸。
左眉角那道她再熟悉不过的疤痕在镜头下一闪而过。
她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是...是徐非..."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整个人下去,手指仍在无意识地抠抓着地板。
沈栀意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架住何乐乐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在剧烈颤抖,何乐乐的指甲深深掐进她的手臂,却浑然不觉。
电视里法医的声音冷静地传来:"...死者颈部有深达6厘米的锐器伤,创缘整齐,怀疑是专业刀具所致..."
林谨诚猛地站起身,遥控器从他手中滑落。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警觉——这绝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