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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三年六月初八，黄道吉日。龙江造船厂的雾气还未散尽，宝船"镇海"号己经披红挂彩地停泊在长江口。晨光穿透薄雾，照在船首鎏金的螭龙雕像上——那对镶嵌着墨家"千里镜"的龙目，正泛着幽幽蓝光。
"起锚——"
随着号令官拖长的尾音，三千名工匠齐声呐喊。墨渊站在观礼台上，看着自己设计的水密舱门缓缓闭合，七十二面可调节帆如同巨鸟展翅般次第张开。江风鼓荡间，船身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那是铁木龙骨与特制榫卯共振的声音。
"墨爱卿。"朱棣不知何时己站在身侧，明黄色龙袍在晨光中格外耀眼，"朕要登船一观。"
御驾登船时出了段插曲。当朱棣踏上甲板中央的莲花纹铜板时，整块甲板突然下沉三寸。侍卫们慌忙护驾，却见墨渊不慌不忙转动舵轮旁的机关匣。随着齿轮咬合的咔嗒声，甲板竟缓缓升起，露出下面精钢打造的炮管。
"陛下恕罪。"墨渊单膝跪地，"这是'地藏雷'防御机关，需重压才会触发。"他手指轻点某处暗纹，炮管又悄然隐没，"全船共有九处这样的暗器。"
朱棣抚掌大笑："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忽然压低声音，"墨青若见到这些..."
话音未落，观礼台那边突然传来骚动。一队身着墨家褐色短打的男子正与侍卫争执，为首之人高举一块刻有"非攻"二字的青铜令牌。
"是墨家内门弟子。"苏瑶在墨渊耳边轻语，"最前面那个白眉的，是掌管机关阁的韩长老。"
登船检阅被迫中断。当墨渊来到观礼台时，韩长老正用拐杖敲打着"雷火铳"的模型："荒唐！墨家机关术讲究'非攻'，岂能用来造杀人利器？"
"韩师叔。"墨渊行弟子礼，"船载机关皆为自卫。您看这个..."他掀开舱盖，露出里面精巧的救生筏机关，"按墨子'备水'篇改良，遇险时可自动展开。"
白眉老者将信将疑地俯身检查，突然"咦"了一声。救生筏的折叠方式，分明是墨家典籍记载的"九连环"变法。他苍老的手指抚过榫卯，脸色渐渐缓和："这倒是...有几分墨家真传。"
正午时分，最震撼的演示开始了。墨渊启动水力齿轮组，在无风状态下，宝船竟靠着江流动力缓缓前行。观礼台上爆发出惊呼，连最顽固的工部老臣都跌落了茶杯。
"墨师兄。"一个扎着道士髻的青年突然拦住去路——是墨渊最小的师弟明尘，"师父临终前留了句话..."他凑近耳语，"'机关无情，匠心难渡'。"
墨渊怔在原地。这句话的下半句，正是当年墨青最爱说的"'杀器'一出，生灵涂炭"。他下意识望向船尾某处阴影——那里本该安装最后一套机关的位置，此刻却空着。
"陛下。"墨渊突然转向朱棣，"臣请暂缓试航。还有处关键机关需要调整..."
朱棣的目光在墨家众人脸上扫过，忽然笑道："准了。三日后朕要看到真正的'镇海'号！"
夕阳西沉时，墨渊独自留在空荡荡的船舱里。他着怀中那卷被血浸透的图纸——那是墨青叛出师门那夜，留在机关阁的"万劫铳"设计图。此刻图纸上的凶器，与船体某处空缺完美吻合。
"夫君。"苏瑶提着灯笼找来，光晕照亮她新换的素白襦裙，"韩长老他们住在城东客栈..."她顿了顿，"我见到有个戴斗笠的人进出。"
墨渊猛地抬头。灯笼的光影里，船舱壁上晃动着奇异的水纹——那是通过千里镜折射的江面波光。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十五年前，墨青被逐出师门时，在雨中留下的那个残缺的梅花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