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晨雾未散时，西域使团的驼铃声己惊醒了半条街坊。
贾政披着外衫推开西窗,问着院内值夜的小厮“今个外面怎么这么吵？”小厮忙不迭的跑出看怎么回事。
管家正瞧见三匹白骆驼卧在府门前嚼着苜蓿，金铃铛在驼峰间叮当作响，脑壳子一阵疼。
厨娘刘婶叉腰正跟西市新来的菜贩，那卷发深目的胡商比划着："这绿糊糊的香料叫甚？往羊肉汤里撒？哎哟可不敢乱试。。。"
"此乃青茴粉，配驼奶酥最佳。"胡商生硬的官话混着羊皮囊倾倒声，惊得檐下绮罗雀扑棱棱飞起。
今个休沐我正执银剪修着珊瑚枝，忽听得身后脆响，苏倩倩捧着的琉璃盏摔了个粉碎，奶白色酥酪溅在史蓉儿新裁的月华裙上。
"西域蛮子送的东西也敢往厅里端？"史蓉儿捏着帕子跳脚，裙摆滴着乳酪宛如泼墨山水，"昨儿南疆人送的长虫刚盘进西厢房，今儿又要养骆驼不成？"
正吵嚷间，屎壳郎拎着鎏金食盒冲进来："都别抢！胡商说这葡萄蜜饯要趁凉。。。。"话音未落，白蛟忽然从梁上游下，信子一卷便卷走两颗蜜饯。
众人怔愣间，那冷血畜生竟将蜜饯轻轻吐在我掌心，鳞片在朝阳下泛起讨好般的柔光。
"这蛟龙倒是会献殷勤。"苏倩倩憋着笑递上丝帕，"跟某些人似的。"
前院忽起一阵骚动。北漠使团抬着整只烤全羊闯进来，羊角上还缠着红绸。
领头汉子声如洪钟："咱们王爷说中原姑娘太瘦弱！"羊腿油汪汪地戳到我鼻尖前，"郡主每日啃这个，保准三个月能挽大弓！"
史氏吓得打翻茶盏，连嬷嬷慌忙用宫扇遮油星子。
屎壳郎抄起银刀要剁羊腿，刀刃却卡在焦脆的羊皮里拔不出。
乱作一团，苏倩倩突然指着珊瑚树惊叫："绮罗雀在啄明珠！"
果然见那对翡翠小鸟正叼着珊瑚枝上的东珠当卵孵，紫苏笑着往鸟巢里垫金丝绒："且由它们玩去。"
这丫头还偏爱这些小玩意，我也放心把这些小家伙交给她照顾。
我转身吩咐小厮："把烤羊送去城西慈幼局，再包二十份葡萄蜜饯，就说西域使团请孩子们尝鲜。"
暮色渐浓时，贾政在回廊逮住偷喝马奶酒的屎壳郎："南疆人送的水晶盏也敢拿来盛酒？"两人争抢间，酒液泼在白蛟身上，那冷血动物竟舒服得盘成蚊香状。
檐下传来苏倩倩与史蓉儿的轻笑："这蛇可真是懒惰，哪里有点蛇王样。"
更深露重时，史氏望着库房堆积的鎏金箱子发愁："敏儿，各国使节这般示好。。。"
话音未落，我己捧着礼单念着："母妃瞧，南疆玉髓冠给老师送去，西域金丝毯铺在您佛堂，北漠那张白虎皮。。。不若献给太后做寿礼？"
月光漫过白蛟盘踞的梁柱，绮罗雀在珊瑚枝间交颈而眠。
我独坐案前，朱笔在礼单上勾画如行军布阵，胡商的青茴粉送给了开汤饼铺的退伍老兵，北漠的牛角弓转赠给武学堂，连上官宴送的冰蚕丝，也裁作三份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还有倩倩妹制了夏衣。
更漏三响时，连翘发现郡主伏在案头睡着了，发间还沾着西域使团送的雪莲花瓣。
白蛟悄悄游下来，用尾巴卷走她手边将倾的墨砚，绮罗雀衔来薄毯轻轻盖上肩头。各国奇珍在月光下静默，仿佛都成了这夜色的注脚。
白蛟的鳞片在烛火映照下泛出涟漪般的金光，它小心翼翼将墨砚卷到案角时，碰倒了插着雪莲的琉璃瓶。一滴水珠正落在郡主纤长的睫毛上，惊得她微微颤动，却未醒来。
"嘘~~"紫苏赤着脚从屏风后转出，指尖还沾着给绮罗雀调配的粟米糊。她轻轻拈走那瓣将坠的雪莲，却见白蛟用脑袋抵着琉璃瓶，竟像孩童扶正积木般将花瓶慢慢拱回原处。
连翘抱着针线箩从耳房转来，见状抿嘴一笑，取出块素绢盖在将干的墨迹上。月光透过她发间的木雕雀钗，在礼单上投下振翅的影。
"郡主把府里面去年未用的厚实布料，都分给了守城老兵呢！咱们郡主真是菩萨心肠。"紫苏小声说着："今早厨娘熬驼奶粥时，还偷偷往里头掺了胡商给的青茴粉！味道居然还挺不错的。"
回廊忽然传来窸窣声。暗卫小七提着盏羊皮灯蹲在窗外，灯罩上还歪歪扭扭刻着西域文字。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躺着三块蜂巢状的琥珀糖。
"胡商头子教我用骆驼奶熬的。"少年把糖块放在小碟里，糖块与瓷碟相碰发出清越的叮咚，"姐姐们快尝尝。"
白蛟忽然竖起脖子，信子卷走一块糖。琥珀色的糖块卡在它雪白的鳞片间，像落在雪山上的枫叶。
更深露重时，贾政踱步到院中，见老管家正往烤全羊的骨架上系红绸。"北漠人说这样能保佑远行的人。"
老人笑着将最后一段绸带打成平安结，"老奴想着，明日送去慈幼局时，孩子们瞧着也喜庆。"
月光漫过西厢房的琉璃窗，照见南疆送来的水晶盏里盛着马奶酒，史蓉儿与苏倩倩的绣鞋并排搁在榻前，两个丫头斗着嘴叫道“紫苏，快叫郡主起来，可别着凉了！在把灯点亮些，咱们一起在榻上打牌。”
史蓉儿叫嚣道：“今个我非把昨天输的都赢回来不可！”那只闯祸的长虫不知何时盘在了她们脚凳下，额间一点红鳞映着烛火，宛如守夜的灯。
当五更的梆子从街角传来，白蛟忽然游向博古架，将各国使节送的珍宝一件件用尾巴扫向月光照亮的区域。
金丝毯铺成的光晕里，雪莲与青茴粉的香气交织，绮罗雀的梦呓混着驼铃声飘向远方。
我被紫苏叫醒时，发现身上盖着北漠的白虎皮，案头摆着用南疆玉髓冠镇住的礼单。
连翘踮脚往梁上挂新编的艾草香囊，那香气与西域的乳香、南疆的檀枝、北漠的雪松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像把万里山河都收进了这方檐下。
"郡主您快去，不然白芷可把您的匣子里的银裸子都要输光了！"连枝笑着给我们端来奶皮子，说是厨房新跟胡商学的味道可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