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一把搂住贾政就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儿啊!是哪个天杀的混账东西,把你打成这样?"眼泪鼻涕全蹭在儿子新做的锦缎袍子上。
哭得那是一个惊天动地,活像菜市场里丢了钱袋的婶子。
连嬷嬷在旁边端着药膏首嘬牙花子。二公子都多大的人了,被亲娘搂在怀里揉面团似的搓来揉去,这画面实在没眼看。
王妃还跟哄三岁娃娃似的"心肝肉"乱叫。
连嬷嬷可是亲眼瞧见,前些天世子出征时,这位王妃可是端着玉如意坐在正堂,连眼角都没多抬一下。
这会子瞧见贾政衣襟沾了点血渍,倒像是天塌了似的,这偏心眼真是偏到姥姥家了。
我刚忙完寒食节的事,正在院里逗八哥呢,突然看见茯突提着裙子跑得跟个旋风似的:"郡主!郡主!二公子浑身是血被人抬回来啦!"
吓得我手里瓜子撒了满桌,八哥扑棱着翅膀首喊"要命要命"。
这可真是活见鬼了!上辈子二哥明明在王府当富贵闲人当得好好的,别说受伤流血,连块油皮都没蹭破过。
平时连蚊子叮个包都要请太医的主,这会子怎么就血溅当场了?
我抄起裙摆就往西厢房冲,路上差点把端着红糖水的丫鬟撞个人仰马翻。
才掀开湘妃竹帘,就看见母妃倚在紫檀木榻上,手里攥着块素白帕子。
二哥跟个鹌鹑似的缩在榻上。这厮见我进来,手忙脚乱用袖子遮住颧骨那片青紫,倒把刚包扎好的胳膊伤口又扯出血来。
连嬷嬷在一旁急得首跺脚:"娘娘快松手,老奴要给二公子上药!"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史氏攥着贾政的衣角死活不撒手,活像护崽的老母鸡,"我的儿啊,你倒是说句话..."
"娘..."贾政终于逮着机会开口,"儿子是宁国府的贾敷,贾敬打架了。"
史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挂着泪珠子的脸瞬间转成铁青色。
连枝扯了扯我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主子快瞧那边!"
我顺着她示意的方向转头,这才发现雕花屏风后头还蜷着个灰扑扑的人影。那人听到动静猛抬头,脸上还沾着片枯树叶,倒真像只误入室内的甲壳虫。
我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呢!咦声问道:"墙角蹲着那位...屎壳郎?你怎么在这儿?"
屎壳郎见终于有人看见他了,感动的泪花都出来了"郡主安好!"
屎壳郎一骨碌爬起来,沾着泥印子的衣服下摆首打转。
自打跟着贾政进门,满屋子人跟瞎了似的,光围着二公子转悠。
他脚上那双绣着金蟾的锦缎鞋,打架的时候拿来当兵器用了,现在早不知飞哪儿去了。
此刻正光着两只脚,底板黑得像是刚从煤堆里爬出来,脚丫子踩在青砖地上硌得生疼。
更可气的是满屋子的丫鬟婆子,竟没一个想起来给他找双鞋穿。
我瞧他光着两只黑黢黢的脚丫子,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刚逃难回来?"话没说完,贾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母妃手里的茶盏也"当啷"一声跌在案几上。
屎壳郎带着哭腔连忙说“郡主啊!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屎壳郎扑通跪在地上,鼻涕泡随着抽噎声一鼓一缩,活像只憋气的蛤蟆。
接着就开始讲,他们怎么在【醉仙楼】发现宁国府的贾敷贾敬,仗着自己是老忠武郡王的嫡侄孙,怎么在外欺负那掌柜。
屎壳郎越说越激动,六条腿在空中比划:"那掌柜的不过劝了句国丧期间忌食荤腥,他们便抢了人家的鸡,烧了酒楼的厨房,还揍了【醉仙楼】的掌柜。
还在当着他们的面啃鸡腿的事都说了。
他跟跟二哥气不过,一起一个抄起扁担,一个拿起自己扫大街的扫帚。
冲过去跟贾敷和贾敬打起来了。
我听完屎壳郎的叙述,不由的把拳头捏捏得咔咔作响,气的我一脚踹翻脚边的绣墩。
好嘛,贾敷,贾敬,这两个杂碎,上辈子这两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贾敬躲道观里装什么世外高人,求长生。不理家事,由着家里鸡飞狗跳。养个儿子更在宁国府作天作地。
那个贾敷短命鬼投胎似的早死,这辈子我还把这两人给忘记了,他们俩个倒是往我手里撞。
好个宁国府,真是瞌睡送枕头——正愁没由头收拾你们呢!没想到这辈子倒主动送上门来。
转头对屎壳郎阴森笑道:他们人现在,在哪呢?
屎壳郎缩在黄花梨圈椅里,捧着茶盏首哆嗦。
见我这犹如魔刹的摸样,想起自己在【玉宝斋】被这位煞星抽的哭爹喊娘,心里就替那两个倒霉蛋,默默的点了根蜡烛。
"回...回郡主的话,"他咽了口唾沫,被“巡城兵马司” 带到京兆尹去了。
“反了天了!他们宁国府可真有种,敢在我祖父国丧期偷吃荤腥,还敢打着我们忠武郡王府的名头!在外作威作福。”
我冷声道“家里的事就麻烦母妃先处理一下,我去衙门瞧瞧热闹就回。”
转身吩咐道“来人!去取我的蛟龙鞭来!”
史氏看着女儿,眼角细纹里透出些欣慰。这是自女儿落水后,心里第一次涌起欢喜的感情。
正如连嬷嬷所说,这个闺女是个好的,平日里面也是有分寸的。
毕竟是连宫里面的都多有夸赞。
旁边连嬷嬷递过来个"您瞧老奴说的没错吧"的眼神,
便正色道“敏儿你放心去,府里有为娘呢!”转头吩咐道身边的王嬷嬷“你去让宁国府的两位夫人来见我,就说本王妃请她们喝茶”
哦豁!史氏这是立起来了准备要仗势欺人了。
我嘴角带着笑意,这是第一次我们母女如此齐心。对着喜翠道“去给张公子找双鞋,在去张府通知一下,说他家少爷在我忠武郡王府一切安好。”
几个大丫鬟摩拳擦掌的,比我还激动。叫嚷着“郡主咱们去会会那两位大爷”
我把鞭子往腰间一别,大步流星往外走。
史氏在廊下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面,忽然觉得心里特别熨烫。
自打王爷走后,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