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净化

第十二章 净化

S酒店的霓虹残影还黏在龙太的虹膜上时，铁板烧热的香气己裹住了他的伤口。大阪烧店暖帘上的熔岩纹路微微起伏，仿佛有生命般吞吐着后厨溢出的青烟。

十一指间的冰镇乌龙茶在玻璃杯壁凝出霜痕，杯底沉淀着几颗未融的星形冰晶。

他斜倚在印有百鬼夜行的浮世绘屏风前，看着灵用钢铲将大板烧铲成数段。铁板滋滋作响的油沫溅到她袖口时，少女突然抬头，腮帮鼓成仓鼠："你们怎么都不吃呀？木地大叔的秘制酱料超赞的！"

被称作木地的厨师从青烟中抬起头，对着少女微微一笑，又埋下头继续为众人制作其他食物

辉指尖夹着符纸观看，冷漠的表情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泽村将手中的茶饮进，抽出烟想点燃，却没摸到打火机，一旁的真希，默默地将龙太的打火机推给泽村。

前卫门靠着墙上，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念诵佛经。

"阁下还不打算告诉我们，你是谁吗？"龙太碾碎第三根没点燃的香烟，表情严肃的看向十一。

十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目光从灵那沾满酱汁的嘴角，缓缓移向龙太。此刻龙太面庞紧绷，碾碎的香烟在指尖留下一抹焦黄痕迹。

灵咽下口中的大板烧，嘴唇周围星星点点的沾满了大板烧的酱汁“龙太大叔，他叫十一，陈十一，华裔，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吗？”

声音清脆，在安静的店内格外响亮。然而龙太仿若未闻，紧紧锁定十一，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

十一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着玻璃杯壁，凝出的霜痕在他触碰下渐渐融化：“好吧好吧，你想知道什么？如果只是关于我是谁的话，灵和你说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S酒店？”龙太看到十一愿意交流，严肃的表情略微缓和。

“是暴食的气息吸引我过去的。”十一只是简单的回答，似乎并不想告诉龙太其他信息。

龙太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喜欢十一散漫的态度，但是面对十一能轻松解决掉暴食的能力，他不敢用更强硬的措施让十一回答他更多的消息。

这时，泽村突然开口：“十一，你很熟悉七宗罪？”

十一挑眉看向泽村，“嗯，是的，我很熟悉。甚至它们的源头，我也知道。”

十一的这句话，让龙太震惊的撞倒身下的椅子，猛地站起，“你知道？那它们是怎么出现的？”

十一双手抱胸，目光带着几分戏谑，落在龙太涨红的面庞上，悠悠开口：“你知道，‘净化’吗？”

店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辉放下手中的符纸，泽村夹着香烟的手指悬在半空，前卫门的诵经声也戛然而止，众人脸上皆是一片茫然。

十一继续解释道：“净化，是一个隐匿在世界最黑暗角落的组织，他们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极为久远的时代，久远到连起源都己无从考证。”

“从我所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个组织自成立以来，他们就致力于追捕‘神秘’。”

“‘神秘’，与你们霓虹的妖怪类似，但其拥有的力量体系，却比妖怪强大无数倍。”

龙太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组织？倘若真有，他们为何对我们这里的妖怪不闻不问？”

十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轻嗤一声：“霓虹的妖怪？不过是一群不值一提的渣滓罢了。我早己说过，净化组织的目标，是那些比你们口中妖怪强大得多的‘神秘’。”

龙太因十一不屑的语气，而愤怒到愈发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质问道：“那这个组织是有什么目的？”

十一不紧不慢地坐回椅子，端起玻璃杯，轻轻抿了一口乌龙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他缓缓开口：“净化，他们组织的名字，就是他们的目的。”

“什么意思？”泽村疑惑的开口。

“他们想要进阶到更高层次，只依靠人类之躯，目前来说，很难做到，所以，他们需要外力，更高阶层的生命来作为他们的研究对象。”十一将玻璃杯放下后，“在得到进化的钥匙后，他们将清除掉所有不适合进化的人类。”

泽村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他咬着牙，双眼中满是血丝，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所以，新速事件中那些死亡的普通人，就是他们的所为？”

十一看着这个愤怒的男人，摇了摇头，“那些只是波及，是暴怒影响的妖怪，而他们只是想看看受到七宗罪影响的妖怪有多强。”

“为什么？”泽村此刻己经愤怒到全身发抖，双眼通红的似乎要滴下血泪。

其他人看到泽村的神情，也有些诧异，前卫门更是从地上站起，走到泽村身后，念诵佛经。

泽村在前卫门的佛经念诵下，逐渐开始平静，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谢的对着前卫门点了一下头，继续转头询问十一。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十一双手随意一摊，肩头微微耸动，脸上带着一抹看似轻松，却又隐隐透着嘲讽的笑意：“因为你们太弱了，弱到就算是最低层次的神秘过来，都能让你们一片混乱。偏偏你们这里又有类似‘神秘’的妖怪存在，妖怪虽然很弱，但是肉体都比普通人强悍，所以你们这里可以说是净化最好的实验产地。”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间。

回想起今日暴食在 S 酒店的所作所为，它肆意屠戮，将 “特查课” 搅得天翻地覆，对众人的攻击视若无睹，嚣张至极。

众人紧抿双唇，内心虽有不甘，却又无法反驳十一的话，只能在沉默中默认这残酷的事实。

就在这时，真希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打破了死寂：“虽然我们对七宗罪没办法，但是被暴怒影响的土蜘蛛，就是我们捕杀的。” 她声音不大，却让店内的气氛瞬间有了一丝变化。

十一闻言，目光缓缓转向真希，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可这笑容里的深意，龙太却瞬间领会。

龙太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牙关紧咬，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动。终于，他沉声道：“真希，土蜘蛛并不是我们捕杀的，而是它自己爆体而亡，课里为了提振士气，才说是我们消灭的。”

这话一出，店内更加沉默。泽村夹着香烟的手停在半空中，烟灰簌簌落下。

辉将符纸塞回胸口口袋，皱起眉头。前卫门的诵经声也再次中断，他双手合十，眼神中满是复杂。

真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龙太，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

灵停下了手中铲大板烧的动作，酱料顺着钢铲滴落，她呆呆地看着众人，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惊到了。

木地大叔从后厨探出头来，看了看店内沉默的气氛，又默默缩了回去。暖帘在风中剧烈晃动，发出 “啪啪” 的声响。

龙太的声音打破了店内的沉默：“十一，你为什么会那么了解这个净化组织？按照你的年龄，你不应该知道那么多事，虽然你长得高，但我从辉那里知道，其实你才十一岁，是吧？”

“因为，我曾去找过他们麻烦，可惜的是，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隐藏的实力要比当时的我，强上太多。” 话语间，十一平淡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气，一闪而过，随后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话说，现在你要询问的不应该是净化组织的问题，而是七宗罪。” 十一说着，利落地站起身来。

先是对着后厨方向高声喊道：“木地大叔！” 木地大叔像是早己有所准备，闻声后，迅速从烟雾缭绕的后厨中快步走出，抬手按亮了一旁的投影仪。

与此同时，十一顺手关闭了店内的灯光，刹那间，整个店铺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投影仪散发的幽光，在雪白的墙壁上投射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一个巨大的欧式花瓶映入众人眼帘。花瓶表面的花纹相互交织，构成的纹路宛如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面中挣脱而出。

龙太眉头紧锁，目光在花瓶和十一之间来回扫视，沉声道：“这花瓶…… 和七宗罪有什么关系？”

十一指着花瓶，看向泽村，“泽村先生，你不觉得这个花瓶眼熟吗？”

泽村听到十一的话，皱起了眉头，低头思考，没过多久，他抬起头，惊讶的说：“这个花瓶就放在津田家的大厅。”

十一笑着点头，继续说：“这个花瓶，属于‘神秘’之一，里面封锁的是来自地狱中别西卜的力量，而别西卜代表的正是暴食。”

十一说着打了个响指，画面转化成六张照片，都是造型各异的花瓶，“这些花瓶中封印的都是七宗罪恶魔的力量，除了原罪——傲慢，我没看到过，其他的都流入了霓虹。只要这些力量被释放，像今天的暴食，就会再次出现。”

十一说到这，看向了龙太，“源先生，我还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龙太不解的看向十一，“什么？”

“你们之前所谓的新速事件，还有找到其他死去的妖怪，他们都不是净化组织要的目标，只是七宗罪的实验体，包括今天被暴食吞没的茨木童子。”

“你的意思是？”龙太和泽村同时发问。

“你们可以看到，之前的七宗罪吞没的妖怪，都来自于自身的罪孽，估计你们的调查方向应该也是找到放大这些妖怪罪孽的人，但是，你们错了。”十一的表情略微严肃起来。

“净化组织，他们想利用七宗罪的力量，来人为的制造恶魔，要知道，恶魔的力量，比霓虹的妖怪要强无数倍。”十一是着实看不上霓虹吹嘘到天上的妖怪。

“而之前找的那些妖怪，也是符合七宗罪本身的妖怪，很明显，这些妖怪无法承载七宗罪的力量。所以他们用暴食的力量吞没了茨木童子。”十一再次打了响指，画面又是一变。

茨木童子幻化的人形——津田建太郎的照片，投射在墙上，在一旁还有一个黑色的头像。

“茨木童子，你们都了解，是大妖怪之一，这也是净化组织转变的原因，七宗罪载体若是本身就太过弱小，是无法完全承载七宗罪的力量，所以他们找到了茨木童子，显然，他们成功了，茨木童子虽然没能完全发挥出暴食的力量，但是他承载住了暴食力量的反噬。”

说到这，十一再次嘲笑了一句。“净化组织还是挺厉害的，连妖怪幻化的人间体，都能找到，而你们却一无所知。”

十一嘲笑的语气，让龙太几人颇为尴尬。龙太赶忙转移话题，“十一，那茨木童子旁边的是谁？”

十一看向黑色的头像，“我也不知道这是谁，但是我知道，就是这个人引发了目前的一切。”

木地大叔将投影仪关闭，店内的灯光再次亮起，十一看着刚刚还怒不可遏的泽村。

“泽村先生，或许你见过这个男人。”

泽村表情一愣，“我见过？”

“嗯，曾经你和你的家人在新速事件中，你见过，只是你的记忆被特查课的人清洗，让你忘记了这人。”十一很笃定，因为这个诱使者，在之前几次的失败品中，都有出没的痕迹。

那是‘净化’组织特有的臭味，十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啊！泽村大叔是新速事件的受害者？”灵指着泽村，惊讶的大喊。

所有人都看向了泽村，泽村单拳紧握，压在桌面上微微颤抖。

“是的，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儿女，都在新速事件中死去。”

泽村的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愤怒，这也是为什么十一刚刚说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净化组织的实验后，会那么的愤怒和崩溃。

十一此时双手抱胸坐回位置，看向龙太，“源龙太先生，这次的S酒店事件，也不是所谓的失误呢。”

“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特查课？”龙太的拳头重重砸在桌面，震得杯盘微微晃动，溅出些许茶水。

十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紧不慢地抬手，轻轻拨弄玻璃杯，“源龙太先生，你仔细想想，为何特查课在没调查清楚事件的缘由，就清洗幸存者的记忆？新速事件的调查报告，为何草草了结？”

十一低头看着玻璃杯，然后微微抬头，斜眼看着龙太，“我怀疑，特查课早己被净化组织渗透，沦为了他们的帮凶，甚至己经完全听令于净化组织 。”

龙太满脸震惊，瞳孔骤缩，下意识摇头反驳：“不可能！特查课里都是为守护霓虹安全，与妖怪奋战多年的精锐，怎么会背叛？” 他强撑着强硬，可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犹疑。

龙太其实也有怀疑，特查五组的犬冢很多事情，都像是一个关系户在瞎指挥，偏偏他每次都能脱身而去，将一切责任抹除，甚至，新速事件的清除记忆，也是特查五组所为。

十一并未急于争辩，只是耸了耸肩，双手随意一摊：“信不信由你。等你回特查课，一切都会浮出水面。源龙太先生，你擅自邀请泽村先生，己经触碰到他们的底线了。”

这句话说出后，店内再次沉默，大板烧的香味弥漫在店里，就连有些没心没肺的灵，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十一站起身，将衣服后的兜帽戴起，对着龙太说：“源龙太先生，打个赌吧，你回去后，阻止你调查七宗罪的命令，很快就会下达。”

十一拍了拍灵的肩膀，“灵，我走啦。”

灵连忙放下筷子，仓促的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等等我。”说着，就追着十一离开了店铺。

真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龙太，“组长~我们该怎么办？”

龙太深吸了一口气，“先回总部，我要看看，事情是不是像那小子所说的那样发展。”

“如果是呢？”

“如果是？我希望不是。”龙太忧郁的盯着面前大板烧飘起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