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渗出的水珠沿着兽首铜环滴落,在青砖上晕开暗红色涟漪。
我的虎口随着掌纹游走突突跳动,那些被任萱指甲掐出的血痕竟与西戎文字纠缠成新的图腾。
铁牛胸膛起伏时带起铁链轻响,狼头刺青在他锁骨处凝成两点幽绿瞳仁。
"左七步。"我数着白骨灯投在地面的菱形光斑,任萱的银镯在袖中发出细碎嗡鸣。
她的呼吸掠过我耳后,带着松烟墨与铁锈交织的气息:"星图在重组,这些天罡位对应着二十八宿的生门。"
李师爷的罗盘针突然疯狂旋转,铜制卦象在石砖缝隙里逐一亮起。
铁牛突然按住渗血的右臂,他背着的玄铁重剑竟在鞘中铮鸣。
我猛地拽着任萱扑向右侧石壁,三支淬毒弩箭擦着鬓发钉入兽首眼窝,箭尾翎毛还在簌簌震颤。
"来了。"任萱反手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剑身映出三十六盏白骨灯同时熄灭的瞬间。
黑暗里响起衣袂破空声,我闻到了西域曼陀罗混着血腥的甜腻——是西戎死士独有的标记。
铁牛暴喝声炸响的刹那,玄铁重剑劈出的火星照亮了十二道鬼面。
这些黑衣人像是从石壁里析出的影子,弯刀划出的弧光织成绞杀网。
任萱的软剑缠住最先扑来的杀手咽喉时,我看到了他们额间渗血的月牙刺青。
"是月蚀卫!"李师爷的惊叫在刀剑相撞声里破碎,他哆嗦着将铜钱撒向卦位,"他们本该随着前朝玉玺......"
斜刺里劈来的弯刀打断了他的话,铁牛用剑脊替我挡下这记杀招,火星溅在他渗血的绷带上。
我借着转瞬即逝的光亮看清局势——这些杀手的步法暗合北斗七星的轨迹,每次合围都卡在白骨灯重新燃起的间隙。
任萱突然旋身贴到我背后,她的银镯擦过我腕间灼伤的纹路:"还记得敦煌地宫里的六十西爻变吗?"她染血的袖口扫过我的掌心,那些游走的西戎文字突然开始发烫。
七步外传来铁剑贯入血肉的闷响,铁牛的重剑将两个杀手钉在石壁上。
鲜血顺着剑柄的夔龙纹滴落,却在触及地面卦象时诡异地倒流回剑身。
我瞳孔骤缩——那些血珠正在空中凝成熟悉的西戎密文。
"坎位!"任萱突然将我推向涌动着血珠的石壁,她的软剑绞住三把袭来的弯刀。
我后背撞上冰凉的卦象,掌心灼伤处突然传来刺痛,那些血文字竟顺着掌纹渗入肌肤。
白骨灯在此时次第复明,我看到自己投在穹顶的影子正分裂成三十六道。
杀手的合围阵型突然出现刹那凝滞,铁牛抓住机会劈开缺口。
李师爷突然将罗盘按在震位,铜钱在血泊中摆出诡异的归妹卦:"曾先生,用您的掌纹!"
任萱的银镯在此刻裂开第三道细纹,她转头望来的眼神裹着某种决绝的温柔。
我突然读懂了她未说出口的约定——若这次能活着出去,我们该在江南种株枇杷树。
弯刀破空声迫在眉睫时,我迎着刀锋摊开掌心。
那些吸饱鲜血的西戎文字在灯下泛出金红光泽,腕间灼伤处传来椎心刺痛。
白骨灯投下的三十六道影子突然同时抬手,像提线傀儡般扣住了所有杀手的咽喉。
铁牛的重剑还在滴血,我的掌纹却烫得像是要熔进骨缝。
那些游走的西戎文字在皮下蜿蜒,竟与穹顶的星图遥相呼应。
任萱的银镯碎片扎进我腕间伤口,暗红血珠沿着她裂开的第三道纹路逆流而上,在镯面凝成半枚残缺的月相。
"闭眼。"我按住任萱颤抖的肩膀,咽喉里翻涌着铁锈味。
当"心眼"在颅骨深处睁开的刹那,西周骤然褪去所有颜色。
杀手的呼吸化作三十六道灰雾,他们的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击出北斗七星的方位。
我看到第三颗天权星的位置有团模糊的阴影——那是阵型转换时半瞬的滞涩。
"铁牛,巽位三步!"我哑着嗓子喊出声,指尖掐进掌心的灼痕。
玄铁重剑劈开血雾的瞬间,李师爷突然将铜钱抛向震位,卦象激起的火星恰好照亮杀手们收势的右肩。
任萱的软剑如银蛇窜出,精准挑断三个黑衣人脚踝的筋脉。
血腥气更浓了。
我拽着任萱滚过满地铜钱,她的发梢扫过我渗血的耳垂:"坎水生惊门,他们要在子时三刻换阵!"她急促的喘息里裹着松烟墨的焦苦,那是每次动用时空之力前的征兆。
我猛地扣住她欲抬的左手腕——月牙形疤痕在她袖中若隐若现,手链上的玉石只剩三颗完好。
"还不到用那个的时候。"我咬破舌尖,让剧痛刺激即将涣散的意识。
心眼捕捉到的破绽正在收缩,杀手们额间的月牙刺青渗出诡异的蓝光。
铁牛突然暴吼着撞向离位石壁,重剑劈开的裂缝里涌出暗河寒气,十二盏白骨灯应声熄灭。
就是现在!
"李师爷,兑位撒钱!"我抄起任萱甩来的软剑,剑锋擦着她扬起的发簪刺入坤位。
铜钱落地的脆响与剑刃入肉的闷声同时炸开,七个杀手的影子突然被钉在石壁上。
任萱旋身时甩出的银镯碎片,正正嵌进他们咽喉的命门穴。
剩余的黑衣人终于乱了阵脚。
铁牛的重剑在暗河里淬出冰霜,剑锋扫过时带起细碎的冰晶。
当最后一道鬼面轰然倒地,我踉跄着扶住石壁,掌纹里的西戎文字正缓缓褪成青灰。
"你疯了是不是?"任萱的指尖带着薄荷膏的清凉抚上我眉心。
她撕开裙摆包扎我手臂伤口时,睫毛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珠,"心眼开到第七重还敢分神指挥,当自己是铁打的?"
我想笑却呛出半口血沫,她的轮廓在摇曳的灯影里泛着柔光。
那些泼辣的话裹在颤抖的尾音里,倒像是江南梅雨时节打在芭蕉叶上的急雨。
她突然用额头抵住我的肩膀,温热的泪水渗进我染血的衣襟:"下次再逞强,我就用软剑把你捆在客栈床头。"
铁牛吭哧吭哧地擦拭着重剑,故意把水囊砸得震天响。
李师爷正蹲在卦象前拼凑铜钱,罗盘指针却始终指向我们身后的甬道。
当任萱替我系好绷带时,我忽然握住她沾血的手腕——那里新添的月牙疤痕正泛着淡金微光。
"等出了地宫..."我的拇指着她跳动的脉搏,"我们去采枇杷叶煮茶,要后山那棵百年老树的新芽。"
她耳尖倏地染上薄红,抽回手的动作却比往常慢了半拍。
铁牛突然重重咳嗽一声,玄铁剑指向甬道尽头:"曾先生,那些血字在发光。"
残存的白骨灯不知何时染上幽蓝,我们方才洒落的血珠正沿着砖缝汇聚成河。
李师爷的罗盘突然发出蜂鸣,铜制卦象在甬道尽头拼出完整的归妹卦。
当最后一块石砖被血河浸透时,整面石壁突然变得透明如琉璃,露出其后波光粼粼的秘阁。
任萱的银镯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哀鸣。
在琉璃壁折射的万千光晕里,我望见秘阁中央的青铜棺椁——本该存放传国玉玺的凹槽处,悬浮着一团不断坍缩的金色雾霭。
雾中隐约可见二十八宿星图,却比我们破译的版本多出三颗妖异的赤星。
"等等!"我拽住欲上前的铁牛。
李师爷撒出的铜钱在触及琉璃壁的瞬间化为齑粉,那些悬浮的金雾忽然凝成数百个西戎密文,每个字符都对应着我们身上的伤口位置。
任萱的软剑突然自行出鞘,剑尖颤巍巍指向雾霭中心,那里正缓缓浮现出......
琉璃壁上的星图突然扭曲成旋涡,我们脚下的卦象开始逆时针旋转。
任萱腕间的月牙疤痕渗出金线,与雾霭中的赤星诡异地共鸣。
当第一滴血珠从青铜棺椁顶端坠落时,我听见了类似时空回溯手链碎裂的脆响——但那声音,分明来自千年之前的某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