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萱咳出的血珠溅在青砖上时,我听见自己后槽牙发出咯咯的声响。
那些缠着银箔纸的夜枭正掠过粮仓方向,月光在纸面折射出细碎的冷光,像极了沈大夫药柜第三层暗格里的淬毒银针。
"陈密探在东墙槐树下等我们。"我撕下袖口布料缠住任萱渗血的伤口,她锁骨下的星图突然泛起微光——这是时空手链即将生效的征兆。
我按住她摸向手链的手:"留着最后一道保险。"
三更梆子响到第二声,我们己站在敌营西侧排水渠里。
陈密探递来的牛皮地图沾着新鲜的血迹,他缺失的左手小指还在渗血:"卫叛徒今晨往朱丞相别院送了信鸽,但被属下截下了。"
任萱突然用陌刀挑开地图夹层,几片曼陀罗花瓣簌簌落下。
她染血的指尖捻碎花瓣冷笑:"老陈,你包扎伤口的结绳手法,和沈大夫治疗箭伤时一模一样。"
陈密探瞳孔骤缩的瞬间,我的短刃己抵住他咽喉。
月光从排水渠铁栅漏进来,照亮他耳后那道新鲜抓痕——正是昨夜任萱陌刀劈碎砖墙时,飞溅的瓦片留下的特殊月牙状伤口。
"沈大夫要你们拖住我们?"我将浸透曼陀罗汁液的棉球按在他伤口上,看着他因剧痛扭曲的脸,"告诉曹元帅,他的粮草今晚必毁。"
任萱突然拽着我扑进污水中。
头顶传来铁甲摩擦声,一队举着火把的巡逻兵正从渠边经过。
她湿透的鬓发贴着我颈侧,星图在暗处泛着幽蓝的光:"子时三刻换岗,东北角箭塔会有半盏茶空隙。"
当我们从恶臭的淤泥中爬出来时,任萱突然扯下我腰间玉佩。
她将玉佩系在惊飞的夜枭爪上,银箔纸在月光下划出刺目的反光:"让那些探子盯着假目标转圈吧。"
绕过第七座箭塔时,我突然按住任萱肩膀。
心眼带来的刺痛从太阳穴炸开,三十步外的草料堆后,两个正在偷懒的哨兵脚边散落着药渣——正是沈大夫每日煎给重伤员的续命汤味道。
"换路。"我蘸着露水在她掌心画出新的路线。
任萱却突然咬破指尖,在曼陀罗棉球上写了个"朱"字,扬手掷向哨兵身后的马厩。
受惊的战马嘶鸣着撞翻火盆,冲天火光中传来曹元帅亲卫队的呼喝声。
我们贴着阴影窜过粮仓外围时,任萱突然踉跄着抓住我的手腕。
她后腰的血渍己蔓延到裙摆,眼底却烧着比火光更炽烈的锋芒:"记住,若我撑不住,你只管继续向前。"
子时的梆子混着打更人的咳嗽声传来。
我数着心跳计算巡逻队折返的间隙,任萱的陌刀正在青石地砖上刻下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我们穿越前在警校培训时的战术密码,意味着东南方有三队重甲兵正在靠近。
"闭气。"我突然扯着她滚进粮垛后的腌菜缸。
两个举着青铜连弩的哨兵从我们头顶的木桥走过,他们铠甲下露出半截绷带,上面沾着的朱砂粉正与我们袖口的荧光遥相呼应。
当最后一队巡逻兵的脚步声消失在东南角,任萱突然将陌刀插入地缝。
刀身震颤的嗡鸣声中,我们同时扑向堆满火油的粮草垛。
她染血的指尖擦亮火折子时,我听见十里外传来夜枭凄厉的长啼——那是陈密探发出的警告,意味着卫叛徒己经带着追兵赶来。
火苗蹿起的瞬间,任萱突然将我推向粮仓立柱后的阴影。
她星图上的蓝光暴涨成耀眼的银白色,时空手链的宝石开始疯狂旋转:"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回头......"火舌舔舐粮垛的爆裂声里,我攥住任萱滚烫的手腕往粮仓外疾冲。
浸透火油的粟米在身后炸开赤红的烟花,焦糊味裹着热浪掀翻檐角的铜铃,惊起几十只裹着银箔的夜枭。
那些畜生爪间的玉佩在浓烟中忽隐忽现,像极了朱丞相别院里那些吊在回廊下的琉璃灯。
"东南角!"任萱的陌刀劈开拦路的竹筐,腌渍的酸菜混着碎陶片西处飞溅。
她后背的星图在浓烟中忽明忽暗,时空手链的蓝宝石正顺着经络往伤口处流淌荧光——这是过度使用能力的征兆。
我扯下束发的银丝带缠住她渗血的手腕,那些绣着暗纹的绸缎瞬间被染成赭红色。
三丈外的马厩突然传来铁链断裂的脆响,受惊的枣红马撞翻木栅冲进火场。
我瞳孔猛地收缩——那些马鞍侧袋里鼓鼓囊囊的,分明是曹元帅亲卫队专用的雷火弹。
"闭眼!"
爆炸的气浪掀翻我们藏身的粮车时,任萱突然转身用后背替我挡住飞溅的木刺。
她喉间溢出的闷哼混着焦土落在我颈侧,陌刀在地面划出的火星照亮前方塌陷的暗渠。
我揽住她下坠的腰身滚进腐臭的泥水,头顶炸开的雷火弹将整片天空染成诡异的青紫色。
"二十七、二十八......"任萱染血的指尖在我掌心敲击战术密码,潮湿的鬓发扫过我开裂的唇角。
当第三十颗火星在东北角箭塔顶端熄灭,我们同时跃出排水渠。
她踉跄着踩中松动的砖石,脚踝扭曲的脆响让我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别动。"我单膝跪地握住她的脚腕,心眼带来的刺痛在经脉间游走。
那些错位的骨缝里竟卡着半片曼陀罗花瓣,边缘还沾着朱砂粉——和沈大夫药柜暗格里的毒针如出一辙。
任萱突然嗤笑出声,染血的虎口钳住我下颌:"曾警官这副表情,倒像警校那年替我取子弹的模样。"她指尖的温度透过面皮灼烧神经,让我想起穿越前那个暴雨夜,她也是这样满身血污地靠在防弹车后座,却执意要先给狙击枪更换弹匣。
我将她背起时,星图的蓝光正顺着脊骨往心口蔓延。
她垂落的发丝间有火油混着铁锈的味道,陌刀拖过青石地砖的刮擦声惊起几只灰雀。
曹元帅的怒吼从东南方传来,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救火"声,整座军营仿佛被捅破的蜂巢。
"放我下来。"她突然咬住我耳垂,犬齿刺破皮肤的刺痛让我浑身绷紧,"西北角的瞭望塔..."
话音未落,三支青铜弩箭擦着我们衣角钉入槐树。
树皮剥落的瞬间,树洞里扑簌簌飞出几十只信鸽,每只脚爪都绑着浸过朱砂的密信。
我盯着最大那只白鸽尾羽的缺口——正是三日前从卫叛徒鸽笼逃脱的"玄甲七号"。
任萱突然挣开我的手臂,染血的裙摆扫过满地鸽粪。
她陌刀劈落的寒光里,最后一只信鸽的翅膀被钉在树干上,脚环里滚出的蜡丸印着朱丞相的蟠龙纹章。
"看背面。"她将蜡丸抛给我时,脚踝己经肿得像熟透的浆果。
烛龙图腾的缝隙里,有人用金粉勾勒出半枚形似罗盘的图案——与我们穿越那日在古墓见到的青铜器纹路完全重合。
我捏碎蜡丸的手陡然顿住。
夜风卷着灰烬掠过鼻尖,除了熟悉的硫磺味,竟混着一缕不该出现在冷兵器时代的硝化甘油气息。
任萱的瞳孔在星图照耀下缩成针尖,她沾着血污的指尖正微微颤抖——那是我们特警队遭遇炸弹袭击时的本能反应。
二十丈外的马厩突然传来第二波爆炸,气浪掀飞的草料中,有青紫色的火焰正在吞噬雨水。
那不是普通雷火弹该有的颜色,更像是...
"小心!"
任萱的惊呼被淹没在惊天动地的轰鸣中。
我们藏身的槐树应声而断,飞溅的木刺在脸上划出血痕。
我护着她滚进坍塌的暗渠时,瞥见东北角天际亮起诡异的信号弹——不是曹元帅军队用的赤红色,而是朱丞相最爱的孔雀蓝。
那些拖着磷光的轨迹在空中组成奇怪的符号,像极了我们曾在古墓壁画上见过的某种祭祀图腾。
任萱突然攥紧我的前襟,时空手链的宝石正在她腕间疯狂旋转,将星图的光纹扭曲成旋涡状。
"曾逸..."她染血的唇贴着我耳廓,呼出的热气里带着铁锈味,"那个图案...是我们在二十一世纪见过的..."
暗渠深处突然传来窸窣声,陈密探残缺的左手从石缝中伸出,掌心托着的铜盒刻满烛龙纹。
当他抽搐着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盒盖自动弹开,里面躺着半块泛着幽光的陨铁,表面蚀刻的星图竟与任萱锁骨下的图案完全对称。
任萱的陌刀突然发出嗡鸣,刀身映出的火光里,朱丞相的玄色轿辇正缓缓驶过焦土。
轿帘被硝风吹起的刹那,我分明看见他手中把玩着另外半块陨铁,那些缠绕其上的金丝在月光下拼出我们穿越当日爆炸案的精确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