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着任萱湿透的衣领翻上河堤时,赌坊方向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任萱腕间的翡翠毒粉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绿,她突然踉跄着抓住柳树:"曾逸,我好像看见......"
话音未落,三支淬毒弩箭擦着她耳畔钉进树干。
暗巷里涌出二十余道黑影,铜钱镖破空声裹着钱师爷沙哑的狞笑:"把龙脉残页交出来!"
"跑!"我抄起任萱滚进泥塘。
她腰间的磁粉袋被箭矢划破,细碎铁砂在我们周身炸开成雾。
追兵的钢刀劈在磁雾上竟偏了半寸,任萱趁机甩出袖中丝绦缠住槐树枝干,我们借着巧劲荡过三丈宽的河道。
赌坊后墙轰然倒塌的瞬间,我瞥见周老板被铁链锁着的脖颈——本该溃烂的蛊毒刺青竟完好如初。
任萱突然闷哼一声,她足踝不知何时缠着条浸血的墨斗线,线头正被个戴青铜面具的汉子攥在手里。
"坎三震七!"我并指削断墨线,反手将铜钱掷向东南角的石灯笼。
火星迸溅的刹那,埋伏在屋脊的七名弓手惨叫着栽进火堆——他们箭囊里装的竟是遇火即燃的磷粉。
任萱擦着嘴角血迹笑出声:"姓钱的机关算尽,倒给咱们省了火折子。"她话音未落,整座赌坊突然剧烈震颤,二十八星宿铜钉从地砖缝隙里钻出,在磁粉作用下排列成古怪的阵型。
钱师爷的折扇从二楼掷下,扇骨里弹出十二枚琉璃珠。
珠子撞上铜钉的刹那,我眼前突然浮现出三年前的画面——同样在暴雨夜,同样在赌坊,那个被周老板活埋的账房先生临终前,用血在棺材板上画的正是这般星图。
"乾位生门!"我拽着任萱撞向摇骰子的檀木桌。
琉璃珠在我们身后炸开毒雾,将追得最近的五个打手蚀成白骨。
任萱突然按住我握剑的手:"曾逸,你看铜钉转动的影子!"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那些星宿铜钉的倒影竟在地面拼出半幅山水图。
与我怀中桑皮纸上的龙脉残页重叠时,缺失的河道走向突然清晰可辨——原来钱师爷要找的,是前朝埋在护城河底的机关弩阵!
"拦住他们!"钱师爷的嘶吼带着颤音。
周老板突然挣断铁链扑来,他后颈的蛊虫刺青裂开血口,钻出数十只青雀蛊。
任萱腕间手链突然发出蜂鸣,翡翠毒粉化作绿雾裹住蛊虫,那些虫子竟调头扑向自己主人。
混乱中郑镖头的虎头刀破窗而入。
刀风卷着"威远镖局"的杏黄旗,将扑到任萱身前的三个黑衣人劈飞。
我认得这招"龙门三叠浪",七年前在沧州见过他单刀挑翻十二个马贼。
"小兄弟接镖!"郑镖头甩来牛皮水囊。
任萱旋身踢开两个使峨眉刺的蒙面人,水囊在半空炸开时我才惊觉里面装的是桐油。
火星顺着她抛出的磁粉窜成火龙,瞬间将二楼埋伏的弓箭手困在火圈里。
钱师爷的咳嗽声突然在东南角响起:"好个磁火相生......但曾公子可还记得,你碰过周掌柜的茶盏?"我心头剧震,方才打斗时发麻的指尖突然传来钻心剧痛——盏沿抹的是西域尸蚕毒!
任萱的银簪划开我腕脉时,黑血喷在星宿铜钉上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她撕下裙摆缠住我手臂:"以毒攻毒,青雀蛊的尸毒正好克......"话未说完突然闷哼倒地,她后背赫然插着半截断裂的琉璃扇骨。
我抱着她滚到供桌下时,郑镖头正带人堵住前后门。
赌坊梁柱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二十八枚铜钉同时指向西北方位——那是龙脉图上标注的"贪狼吞月"死穴!
"带姑娘先走!"郑镖头一刀劈开地面青砖,露出底下汩汩冒水的暗道。
我将任萱推进去时,她染血的手突然抓住我衣襟:"铜钉转够三圈就会......"
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气浪掀飞屋顶的瞬间,我看见钱师爷站在院中古井旁,他脚下踩着具朱漆棺材——正是周老板被押走时,那个抬棺人运送的器物!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我后背的瞬间,我反手将任萱的头按进怀里。
碎砖烂瓦砸在肩胛骨发出闷响,喉头涌起的腥甜让我想起三年前沧州客栈那碗放凉了的鸭血汤。
"咳咳......"任萱沾满烟灰的脸从衣襟里钻出来,指尖还勾着我半截断了的束发带,"曾大侠的肋骨硌得人生疼。"她染血的嘴角翘着,手却抖得解不开缠住我们头发的琉璃珠串。
郑镖头的声音从暗道拐角传来,虎头刀挑着的火折子照亮墙上斑驳水痕:"这水道连着护城河底的暗闸!"他刀尖突然转向西北,"小心脚下!"
我搂着任萱侧身翻滚,三支淬毒弩箭贴着耳廓钉进石壁。
任萱腕间的翡翠手链撞在青砖上,迸出的火星竟照亮前方堆满箱笼的密室——二十口樟木箱用朱砂画着饕餮纹,正是钱师爷押送的神秘货物。
"龙门三叠浪!"郑镖头旋身劈开追来的黑衣人,刀风卷着火星点燃箱笼外的油布。
任萱突然挣开我的怀抱扑向燃烧的箱子,她撕开的裙摆里飞出十几只银铃,叮叮当当撞在箱角机关锁上。
"兑二巽五!"我甩出铜钱打中她示意的方位。
箱盖弹开的刹那,三十架精铁打造的连发弩机泛着幽蓝寒光,弩身上"神机营永昌西年"的铭文让我呼吸一滞——这正是龙脉图上缺失的守城机关!
任萱抓起把弩机零件塞进包袱:"姓钱的做梦也想不到,他偷运的前朝杀器成了咱们的嫁衣。"她突然踉跄着扶住石壁,后背的琉璃碎片在火光下泛着青紫毒芒。
暗道深处传来钱师爷气急败坏的尖叫:"毁了我的二十八宿钉,你们也活不过......"话音被郑镖头掷出的樟木箱砸断。
我撕开任萱染血的外衫,她后肩的伤口竟泛着孔雀翎般的七彩纹路。
"别碰!"任萱的银簪抵住我咽喉,"琉璃煞遇血成蛊,得用磁粉裹着柳木灰拔毒。"她喘着气从腰间锦囊抖出个瓷瓶,倒出的铁砂混着香灰按在伤口上,滋啦作响的白烟里钻出条寸许长的蜈蚣。
郑镖头突然吹响鹰骨哨,暗河水面泛起涟漪。
三个镖师撑着竹筏破雾而来,筏上堆着的桐油罐让我想起钱师爷炸赌坊用的磷粉。"总镖头,捞到条大鱼!"为首的疤脸汉子踢了踢脚下捆成粽子的黑衣人,那人腰间令牌刻着周老板赌坊的貔貅纹。
任萱突然拽我蹲下,她指尖的磁粉在潮湿青砖上画出蜿蜒曲线:"看水痕走向!"暗河流经的砖缝里,不知谁用朱砂画了半幅星宿图,与我们缴获的弩机纹路拼合,竟显露出皇宫偏殿的飞檐轮廓。
"钱老狗要炸的不是赌坊。"我摸着砖缝里残留的火药末,"这些机关弩原本该埋在......"
凄厉的鸦啼打断我的话。
任萱扒着暗道气窗突然轻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指着河对岸:"瞧瞧,咱们的棺材铺老朋友。"
月光下,钱师爷带着三个戴青铜面具的随从,正往那具朱漆棺材上泼黑狗血。
棺材缝隙里渗出荧绿黏液,滴在岸边芦苇上竟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任萱腕间手链突然剧烈震颤,翡翠坠子指向棺材的方位发出蜂鸣。
"郑镖头,劳烦送份大礼。"我将缴获的连发弩机装上桐油箭。
任萱往箭簇抹磁粉时,暗河突然掀起丈许高的浪头——那棺材竟自己晃动着往水里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拽着棺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