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传来的异响让苏晚指尖微颤,七颗琥珀同时发出蜂鸣。
沈昭喉间溢出闷哼,冰蓝细丝己攀上锁骨,在月光下如同活物般扭动。
"别碰他!"苏晚突然厉喝,惊得正要上前搀扶的王老爷踉跄后退。
她咬破舌尖将血滴在药箱暗格,青铜锁扣咔哒弹开,露出半卷泛着青苔的兽皮古卷。
沈昭涣散的瞳孔映出少女鬓角银丝,那抹刺眼的雪白比玄冰蛊毒更令他心悸。
正要开口,喉咙却涌上腥甜,暗红血珠坠地时竟凝成冰晶,在地面砸出细小的坑洞。
"你中的是噬心蛊。"苏晚语速极快,指尖金线缠住沈昭腕脉,"蛊虫遇药则狂,但..."她突然扯断颈间红绳,将坠着的血色玉蝉拍进男人伤口。
冰蓝细丝霎时暴起,却在触到玉蝉时发出烙铁淬火般的滋啦声。
黑风寨寨主突然怪笑起来,九环大刀劈开槐树疯长的枝桠:"小娘们还有空谈情说爱?"刀锋卷着腥风袭来,却在距苏晚三尺处被骤然拔高的野草绞住。
那些寻常的狗尾草此刻泛着金属光泽,叶片边缘锯齿竟将精铁刀刃磨出火星。
苏晚垂眸看着掌心浮现的青铜古纹,耳边响起苍老的叹息。
药箱里兽皮古卷无风自展,其上墨字如蝌蚪游入她眉心。
当啷一声,沈昭的断剑突然泛起青芒,剑柄龙纹脱离剑身,化作流光没入少女锁骨处的燃烧图腾。
"原来这就是..."苏晚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药杵捣碎冰晶的脆响。
她足尖轻点,院中积水突然凝成无数银针,将正要偷袭的李郎中钉在影壁上。
老郎中袖中掉出的玄冰刺,与黑衣人武器如出一辙。
黑风寨寨主暴喝挥刀,刀气却在中途诡异地调转方向,将他自己左臂齐根斩断。
断臂尚未落地就被疯长的藤蔓绞成血雾,那些沾了血的植物突然开出碗口大的曼陀罗,每片花瓣都映着苏晚眼底流转的金芒。
"药王泣血,万物同悲。"苏晚轻吟古偈,发间银丝又多三缕。
她抬手虚按,整个院落的砖石突然浮空碎裂,露出地底盘根错节的千年树根。
黑衣人遁走时残留的黑雾被树根缠绕吞噬,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沈昭倚着药箱剧烈喘息,掌心血蝉己经变成深蓝色。
他望着苏晚凌空而立的背影,忽然发现少女裙裾翻飞时,有细碎金光如萤火坠落。
那些光点触及的地面,野草瞬间结出朱果,又在成熟时炸成齑粉。
"你的眼睛..."沈昭突然瞳孔收缩。
苏晚回眸时,右眼己化作纯粹的翡翠色,瞳孔深处浮动着青铜鼎的虚影。
她锁骨处的图腾蔓延至颈侧,金线勾勒出半张狰狞鬼面。
地窖方向传来瓦罐接连爆裂的声响,数十只蛊虫破土而出,却在触及空中飘落的金粉时自燃。
王老爷突然指着天空惊叫——那轮明月不知何时染上淡金,月晕中隐约有巨树轮廓摇曳。
"神农鞭天纲,九死换苍生。"苏晚声线染上重叠的回响,指尖轻弹,槐树年轮突然逆时针旋转。
沈昭心口的冰蓝细丝发出尖啸,竟被某种无形之力生生扯出,在月光下凝成半透明的蛊虫本体。
黑风寨寨主趁机掷出霹雳弹,烟雾中传来骨骼错位的咔咔声。
待金芒驱散烟尘,原地只剩件空荡荡的皮甲,内里爬满正在互相吞噬的蛊虫。
苏晚蹙眉捻起一只尚在抽搐的蛊虫,虫腹赫然烙印着药王谷禁地的九曲纹。
沈昭撑着断剑起身时,发现掌心伤口残留的金粉正缓缓聚成小鼎形状。
他望向正在检查年轮纹路的苏晚,少女鬓角银丝在夜风中轻颤,发尾却不知何时染上了槐花新绽的嫩绿。
沈昭的剑锋擦着苏晚鬓角掠过,削断三根银发。
发丝未及落地便被翻涌的药香托起,在月光下凝成淬毒的银针,精准刺入黑衣人抬起的腕脉。
"东南角!"苏晚突然跺脚。
青砖缝隙里钻出的藤蔓应声暴涨,将正欲掷暗器的黑风寨寨主倒吊半空。
沈昭的断剑己至,剑刃却贴着对方咽喉堪堪停住——三只沾着金粉的蛊虫正从寨主耳中钻出,被苏晚指尖弹出的朱果炸成血雾。
"留活口!"苏晚话音未落,黑风寨寨主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浑身筋脉暴起如蚯蚓蠕动,皮肤下竟钻出无数带刺的藤条。
沈昭瞳孔骤缩,这分明是药王谷禁术"草木替身"。
苏晚冷笑,掌心青铜纹路突然迸发青光。
院中曼陀罗花瓣簌簌脱落,化作利刃将藤条钉入石墙。
被钉住的黑风寨寨主突然诡笑,整张人皮如蛇蜕般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蛊虫聚合体。
"小心地窖!"王老爷突然指着影壁尖叫。
李郎中不知何时摸到地窖入口,正将染血的银针扎向封印蛊虫的瓦罐。
老人灰白的鬓角沾着血沫,浑浊眼中却泛起与黑衣人如出一辙的冰蓝。
沈昭的断剑脱手飞出,却在半途被苏晚扬起的药粉镀上金边。
剑身刺入李郎中掌心时,爆开的金芒竟将银针熔成铁水。
李郎中呆滞地望着焦黑手掌,突然跪倒在地:"他们拿我孙儿...那些蛊虫..."
"西北三十步!"苏晚突然抓住沈昭手腕。
两人同时跃起时,地面突然窜出丈许高的荆棘,将扑来的蛊虫替身绞成碎末。
沈昭借着苏晚的力道旋身挥掌,掌风裹挟着冰晶将试图逃跑的黑衣人冻在原地。
月光突然暗了一瞬。
苏晚颈侧鬼面图腾发出嗡鸣,院中所有植物同时朝黑衣人方向垂下叶片。
沈昭心领神会地割破指尖,血珠滴在苏晚扬起的药杵上,竟将青铜纹路染成赤金。
"破!"两人异口同声。
药杵与断剑相击迸发的声浪摧枯拉朽,黑衣人兜帽被掀开的刹那,露出半张布满蛊虫卵的脸。
那些米粒大小的卵壳簌簌脱落,却在触及月光时突然自燃。
黑风寨寨主发出最后一声嘶吼,蛊虫聚合体轰然炸开。
飞溅的汁液被疯长的菟丝子尽数吸收,藤蔓顶端结出的血色花苞在夜风中绽放,每片花瓣都映出苏晚苍白的脸色。
沈昭突然扣住苏晚手腕:"你的头发..."少女及腰青丝己有半数染霜,发尾新生的嫩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灰白。
苏晚甩开他的手,药杵重重顿地:"先清蛊毒!"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数十个瓦罐破土而出。
王老爷壮着胆子凑近看时,发现每个罐口都趴着只通体金黄的蟾蜍,正将逸散的蛊雾吞入腹中。
李郎中哆嗦着摸出银针,竟主动为受伤的百姓放血祛毒。
"当心!"沈昭突然揽住苏晚的腰急退三步。
他们方才站立的地面钻出七根玄冰刺,冰刺顶端赫然刻着药王谷的火焰纹。
苏晚翡翠色的右眼泛起涟漪,突然扬手将药杵掷向水井。
井底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当青铜药杵裹着金芒飞回时,末端串着三只巴掌大的蛊虫,虫壳上密布着与沈昭所中蛊毒相同的冰蓝纹路。
"北境皇室的雪蚕蛊..."沈昭用剑尖挑起蛊虫残骸,声音比玄冰更冷,"混入了药王谷的炽心草。"苏晚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溢出的血珠落地即生红莲,花瓣上浮动的金粉渐渐凝成小鼎形状。
黑风寨寨主残留的皮囊突然爆开,飞溅的碎布中竟藏着半枚青铜钥匙。
钥匙坠入水井的刹那,井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苏晚与沈昭对视一眼,同时冲向井口,却见水面倒映的月亮突然缺了一角。
"是幻月阵!"苏晚反手将沈昭推离井沿。
水面骤然伸出的骨爪抓了个空,指甲缝里还嵌着熟悉的九曲纹金箔。
沈昭的断剑劈在骨爪上迸出火星,那分明是药王谷用来封印禁地的玄铁。
王老爷突然指着东南方惊呼:"快看云层!"翻滚的乌云中隐约可见楼阁轮廓,檐角风铃竟是千百个悬吊的蛊瓮。
苏晚咬牙捏碎颈间玉蝉,爆开的血雾在空中凝成神农鞭虚影,对着乌云狠狠抽下。
幻象消散的瞬间,神秘黑衣人原先站立处留下滩腥臭黏液。
沈昭用剑尖挑起黏液中的金屑,发现竟是皇室御用的龙血砂。
苏晚弯腰捡起片槐树叶,叶脉里游动的冰蓝细丝突然钻入她指尖。
"别动!"沈昭扣住她手腕时,苏晚锁骨处的鬼面图腾己蔓延至耳后。
两人气息交错的瞬间,王老爷院中的古槐突然开花,雪白槐花落在苏晚发间,竟将银丝染回墨色。
李郎中颤巍巍捧来药箱:"苏姑娘,让老夫..."话音未落,苏晚突然栽倒。
沈昭伸手去接时,少女发尾最后一丝灰白正悄然褪去,仿佛方才惊心动魄的衰老从未发生。
"装睡?"沈昭低头看着怀中人颤动的睫毛。
苏晚突然睁眼,翡翠色右瞳映出男人紧绷的下颌线:"沈大将军方才手抖得厉害呢。"
王老爷擦着汗凑过来时,正看到沈昭把苏晚按在刚清理干净的石凳上。
商人精明的小眼睛转了转,突然对着院外探头探脑的百姓高喊:"快把西街药堂收拾出来!
苏姑娘需要上等的人参..."
夜色渐褪时,最后一只蛊虫在晨曦中化为青烟。
苏晚把玩着从井底打捞上来的青铜钥匙,钥匙齿痕恰好能与药箱暗格的九曲纹吻合。
沈昭默默将断剑插入古槐树干,剑柄残留的金粉顺着年轮渗入地底,惊起一串仓皇逃窜的蛊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