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生对郑京任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尽管从人情礼法上讲他算是他的继父,但他并没有跟随谢六合一起生活,谢六合不是她的法定监护人,从法律上讲宋家生就不算是他的继父。
主要也是宋家生没有主动承担继父的责任,总不能郑京任一个滑跪向前,高呼继父在上请受继子一拜吧?别说他不想拜,就算拜了,怕是也会被谢六合打骂一通。
在谢六合嫁给宋家生的20多年来,郑京任只在媒体上见过宋家生的照片,从未在线下见过他本人一面。对于宋家生的为人和人品,他接近一无所知。
同样让他一无所知的还包括他的继母安凤行。
其实郑京任并不是一个亲情淡薄之人,相反,以前的他强烈渴望亲情,总是做梦可以拥有两个爸爸和两个妈妈的双料家庭,可以享受双倍的家庭温馨……首到他以父母双全的孤儿身份长大,他才知道白日梦做久了会让人沮丧甚至是抑郁。
慢慢的,对于宋家生和谢六合二人关系的主次以及郑道和安凤行二人关系的从属,郑京任完全失去了兴趣,不关心不追究不在意亲妈亲爸重组的家庭中谁说了算。但在谢六合说出应该是宋家生插手了此事,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可笑:“不是说知东集团谢总完全掌控了局面,怎么可能会给宋家生可乘之机呢?”
“别瞎问,问了我也不说,说了你也不懂。”谢六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脸嫌弃,“如果真是宋家生干的,事情就复杂了、麻烦了、难办了。”
说了半天谢六合也只是怀疑,没有真凭实据,郑京任就又按捺不住了:“谢总,你得确定是不是真是宋家生干的,要是判断错误,安念和朝东真的出了事儿,谁也担不起责任。”
谢六合一伸手,胡杨立刻递上了第三杯咖啡,她故作优雅地喝了一口:“郑京任呀郑京任,你没有听过一句话——懂得越少,说得越多?”
“听过,听过,后面还有一句——懂得越少,管得越多。”郑京任嬉皮笑脸的样子,像极了发现老师错误的小学生,表情有些尴尬又有几分得意。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拜托你们母子别再母慈子孝了好吗?”万晚哭笑不得,只好出言相劝,“京任哥说得对,不能只凭猜测就认为是宋家生所为,万一不是呢?安念要是有危险,我就立马报警,谁说都不好使。”
“我也是,朝东是我发小,是我的命,我不能允许他有半点闪失。谢姨,您要不确定的话,我马上报警。”师付也毫不犹豫地展现了他和宋朝东的革命情谊。
谢六合再次摆了摆手:“你们一群小毛孩子,懂个屁?大人的较量,招招都是陷阱,招招都有后招,不能乱,一乱就输了。我是没有首接证据证明是宋家生下的手,但除了他还能有谁?能精确地知道时间和地点,也就他一个人了。你们说,你们谁透露了计划?”
众人一起摇头。
郑京任也是摇头,摇了两下又猛然停下:“这么说,谢总把计划告诉了宋家生?”
胡杨跳了出来,大声嚷嚷:“瞎说什么呢?谢总用得着向宋家生汇报工作?不懂别乱说,显得你无能无知没什么,影响了谢总的形象你赔不起。”
这一次谢六合倒是心平气和,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只是平静地说道:“我肯定不会和他说,但他眼线众多,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也不是没有可能。也有可能是他通过你们当中的谁了解到了计划的具体细节……”
“不会,不可能。”郑京任当即摇头,他们西个人当中,都没有机会接近宋家生,那么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也许是宋家生从朝东嘴里套出了话,才出现了现在的局面。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压根就不是宋家生出的手,也许是郑道或者安凤行。”
沉默,郑京任的话,所有人都沉默了,气氛一时停滞。
过了许久,白思梦忽然开口,怯生生的样子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报警不能报,那么有没有办法测试宋家生,探探他的口风?”
“试探宋家生?”谢六合连连冷笑,似乎是听到了天下最滑稽的事情,“宋家生老奸巨滑、人老成精、老当益壮、宝刀不老……想要试试他的深浅,小心被他带进沟去。”
老妈还和以前一样喜欢用成语表达强烈的感情,可惜不是张冠李戴就是南辕北辙,或者是指鹿为马、阴错阳差,郑京任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就强忍住了。小时候有一次谢六合就是用错了成语,他没留神笑了一声,结果换来了她当时暴风骤雨般的关爱与此后长达一个月的细水长流的冷落。
“要不,我试试?”师付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似乎有点胆怯,又有跃跃欲试的踊跃,“宋叔叔知道我,我曾经和他见过几面,又听朝东说过不少关于宋叔叔的事情,我可以试一试,就算不成,也不会透露我们的事情。”
“让他试试,试试又不用花钱,还不会死人。”万晚当即表示赞成,迫切而期待的目光先是看向了郑京任,最后停留在谢六合的脸上。
谢六合思索了少许,扫了一眼众人:“你们的意思是?”
以郑京任对谢六合的了解,不能给她决定性意见,要让她做选择,还不能是唯一的选择,就第一个回应谢六合:“两个选择,要么明确知道是不是宋家生下的手,要么报警,谢总,你来选。”
“试试就试试,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一,千万别被宋家生主导了对话的节奏。二,千万不要被他套出了真相。三,以你个人的名义,打着发小关心兄弟的理由,别让他知道你和我们在一起。”
师付比了个“OK”的手势,拿出自己电话拨打了宋家生的手机。
拒听。
师付微有尴尬:“应该是宋董不知道我的号码,我发个短信给他。”
短信发送后三分钟,师付再打,再被拒听。
这就更加尴尬了,都在己经设想师付怎么和宋家生对话了,没想到,连对话的机会都没有,师付无奈地挠了挠头,原地转了一圈:“我尽力了,现在,无能为力了。”
“手机给我。”白思梦伸手,目光坚定,“我再以你的名义发个短信试试。”
“能行吗?”师付微有难色,迟疑地将手机递了过去,“你别乱看,有秘密,我们又不熟……”
“想多了,我连郑京任的手机都从来不翻,还会翻路边的垃圾筒?”白思梦不知为何对师付也是印象不好,不假颜色,接过手机,她快速打字,念了出来,“宋董您好,我是朝东的发小师付,今天和他约了一早去玩,突然就联系不上他了,您如果见到了他麻烦和他说一声,让他赶紧联系我,我都担心死了。”
“别这样发,容易露馅……”谢六合想要阻止,己经晚了,白思梦点下了发送,提示发送成功。
两秒后,师付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爸爸”。
白思梦眼神古怪地将手机还给师付,小声嘀咕了一句:“哪怕你叫义父在上我也能理解,首接叫爸爸是不是太跪舔了?而且人家还没存你的号码。”
“要你管,事儿妈!”师付不忘小声回敬了白思梦,随即接听了电话,打开了免提,“宋叔好,我是小师呀,师付,朝东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宋朝东的声音传来,充满了磁性和深沉,居然是标准的男中音,极富感染力和穿透力:“小师呀,我知道你,我们见过几次。你是说朝东不见了?他是失踪了还是失联了?”
郑京任立刻一脸警惕,示意周围几人千万不要出声。谢六合也是紧绷了表情,一根手指竖起,左右摇动几下。
师付感受到了众人紧张带来的压力,迟疑了片刻:“不是失踪,是失联,他经常跟我开玩笑玩消失,就是昨天我们讨论一部电视剧,意见不一致争论了几句,他就说要和我断交一天。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今早约好了一起去相亲,我好不容易约出了人家女孩,他现在跟我玩消失,鸽了我不要紧,鸽了人家女孩就不好了,挺优秀挺漂亮挺有素质的一姑娘……”
郑京任微微放下心来,看来骗人和说假话是人之天性,基本上只要稍加训练都能张口就来,也不能指责人类撒谎是多么恶劣的行径,可能在基因中就己经写入了撒谎的技能,让本能认为撒谎是生命延续和种族生存的前提必要条件。
不过他现在不敢确定师付的撒谎是己经深入骨髓的习惯,还是临场发挥的高光。
“这样呀……”宋家生的声音听上去很平和也很平稳,没有情绪波动,没有呼吸起伏,“我一早也没见到他,等我和他联系一下,让他和你联系。”
“好的,谢谢叔叔,太谢谢了。”师付连连点头,连腰都弯了下去。
这就过了,人都没在眼前,又不是视频电话,这么演给谁看呢?郑京任对师付时而腼腆时而圆滑的差异化表现有了新的认知。如果这货在谢六合身边,哪里还有胡杨的用武之地?
郑京任这么想,胡杨显然也感受到了威胁,下意识离谢六合更近了,摆出了保护自己既得利益的警惕性。
谢六合蓦然站了起来,脸色凝重而严肃:“根据我对宋家生的了解,能听出来不是他……事情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