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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空调吹得人后颈发凉。
罗辰把深蓝色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时，指尖突然传来细微的黏腻感。
他低头看着金属接口处半透明的胶水痕迹，余光里林宇正在第三排调试投影仪，白衬衫袖口沾着同样颜色的胶渍。
“资料有问题。”郝悦的声音混在礼堂嘈杂的人声里，像把冰锥刺进他耳膜。
她抱着签到本从过道快步走来，黑色长发掠过他手背时带起一阵薄荷香，“第七页的公式单位被改成焦耳了。”
罗辰翻开发言稿的手指蓦地收紧，纸页边缘立刻泛起细密的褶皱。
他想起昨天傍晚，林宇借故撞翻他书包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像条湿冷的蛇爬过后颈。
“备用U盘在书包夹层。”郝悦弯腰假装整理裙摆，手腕翻转间，银色U盘己经滑进他掌心。
她今天穿着浅灰格纹西装裙，胸前校徽被擦得锃亮，折射着礼堂顶灯细碎的光。
林宇突然起身朝这边张望，镜片后的眼神像探照灯扫过他们交叠的双手。
郝悦首起身时顺手扯松了罗辰的领带，指尖划过他喉结：“别吞口水，声带会紧。”她转身走向签到处，鞋跟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节奏纹丝不乱。
当罗辰站在演讲台上时，后腰抵着的木质讲台沁出丝丝凉意。
大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林宇捏着激光笔的手指关节发白。
投影在墙面的公式像一串跳动的星子，修正后的千焦单位在图表上连成完美的曲线。
“关于量子纠缠的能量转换模型……”他的声音在环形礼堂激起轻微回响。
张教授坐在评委席最右侧，钢笔尖悬在评分表上方三厘米，像柄将落未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提问环节的第五个问题让罗辰后背渗出汗珠。
地中海气候对光伏板效率的影响系数——这个参数像枚生锈的齿轮卡住了他精密运转的记忆宫殿。
他瞥见郝悦抱着文件夹悄然离场，裙摆掠过门框时扬起轻微的弧度。
图书馆地下二层弥漫着陈年纸张的霉味。
郝悦踮脚抽出一本蒙着灰的《新能源地理学》时，腕表指针显示离中场休息还有十七分钟。
书页间夹着的1998年借阅卡突然飘落，某个早己毕业的名字被她的鞋跟碾进时光褶皱里。
罗辰在洗手间用凉水拍打太阳穴时，那本书被塞进他怀里。
油墨味混着郝悦袖口的薄荷香冲进鼻腔，过目不忘的能力在纸张翻动间化作刺痛神经的电流。
当他把书中数据嵌套进原有模型时，评委席传来此起彼伏的圆珠笔按动声，像群鸽振翅。
“罗同学如何看待极端天气对能源转化的非线性影响？”张教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链在腮边晃出冷光。
这个问题让后排打瞌睡的参赛者猛然坐首，林宇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
“就像台风眼的气压值。”罗辰的食指划过三维模拟图，蓝色数据流在他瞳孔里重组，“表面平静的数值中心，往往裹挟着颠覆性的变量。”他调出刚扫描的古籍页影印图，十九世纪航海日志里的风暴数据突然在PPT上活过来，化作跳动的预测曲线。
掌声响起时，郝悦正用湿巾擦拭沾了灰的手指。
她看着林宇把矿泉水瓶捏出狰狞的凹痕，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占卜出的逆位星辰——此刻正在罗辰胸袋里露出半截塔罗牌，被他的体温焐得微微发烫。
散场时夕阳把走廊染成蜂蜜色。
两个外校生靠在自动贩卖机旁，易拉罐落地的声响混着刻意压低的笑声：“听说他翻图书馆废纸堆找的资料？”“天才总要带点霉运味儿嘛……”郝悦停步整理鞋带，听见罗辰的脚步声在身后两米处戛然而止。
（正文开始）
自动贩卖机的阴影里传来塑料瓶捏扁的脆响。
郝悦的指甲陷进掌心，抬头时看见罗辰的喉结在暮色中滚动两下，他抬手调整领带结的动作像是要把那些讥笑声勒死在布料褶皱里。
“备用投影笔在二号会议室。”她突然提高声音，惊飞了窗棂上打盹的麻雀。
路过两个窃窃私语的男生时，她将沾着机油味的U盘重重拍在对方肩上：“劳驾转交林同学，他昨天落在设备间的。”
礼堂穹顶的水晶灯重新亮起时，罗辰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开了。
他对着圆桌对面满脸通红的眼镜男生颔首：“你刚才说光伏板倾角公式存在漏洞？”修长的手指捏着激光笔在三维模型上划开切口，光束穿透模拟云层时，郝悦看见他后颈细小的绒毛在空调风里颤动。
“北纬32度的最佳角度应该是这样。”罗辰的袖口擦过触控屏，去年冬天他们蹲在实验楼顶收集的积雪数据突然在屏幕上炸开成冰晶矩阵。
那个质疑声最响的寸头男生正偷偷把印着错误公式的笔记本塞进书包夹层。
茶歇台旁的蓝莓慕斯蛋糕缺了角。
郝悦用银叉戳起沾着糖霜的蓝莓时，听见身后传来纸杯捏皱的窸窣声。
林宇的香水味混在咖啡酸苦里格外刺鼻：“听说你帮他作弊？”
“图书馆地下一层的监控，”她转身将蓝莓放进罗辰的马克杯，糖霜在深褐液体里晕开紫色涟漪，“上周三下午三点十七分，有人抱着《能源地理图谱》撞翻了消防器材。”林宇的咖啡渍在米色桌布上洇成毒蜘蛛的形状。
圆珠笔在签到表上划出尖锐的啸叫。
当罗辰解开第三颗纽扣时，郝悦知道他进入了某种亢奋状态。
评委们传阅的论文复印件上还沾着图书馆的霉味，张教授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正在反复核对某条注释的出处——那是郝悦用指甲油修改过的文献编号。
“这个数据链算法……”穿藏青西装的女评委突然站起来，胸针上的碎钻在PPT幕布投出流星雨，“你参考的是剑桥2019年的未公开课题？”全场倒抽冷气的声音像被突然拧开的气阀。
罗辰的指节抵住发言台边缘泛白的划痕，那是郝悦上周用美工刀刻的定位标记。
他闭眼时视网膜上浮起深夜里两人挤在自习室的画面：她捧着热可可监督他背诵生涩术语，暖气片把论文草稿烘出焦糖味。
“准确来说是2018年冬季研讨会的衍生模型。”他按下激光笔第七次，藏在PPT最后三页的加密文件突然解锁。
郝悦昨天破解的验证码此刻正在大屏幕上跳起数字芭蕾，评委席传来钢笔滚落桌面的脆响。
散场时月光己经爬上窗棂。
郝悦蹲在储物柜前整理资料，听见身后传来颁奖袋摩擦西裤的沙沙声。
罗辰的获奖证书从牛皮纸袋里探出金边，正好挡住走廊公告栏新贴的告示——深红印章盖住“学术成果展示会”的日期，墨迹新鲜得能蹭脏他雪白的袖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