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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贩卖机的蓝光在罗辰瞳孔里跳跃，三枚不同国家的硬币在他掌心叠成歪斜的塔。
远处飘来潮湿的泥土气息，郝悦用鞋尖碾碎走廊上凝固的浆糊，银杏吊坠隔着校服衬衫烫得她心慌。
"这是你们小组负责修缮的戏台平面图。"黄老师把泛黄的图纸铺在祠堂石阶上，纸角被晨露洇出深褐色水痕，"县里突然调走储备建材，最快要等下周......"
罗辰的手指悬在榫卯结构示意图上方三厘米处。
他记得《营造法式》第三卷记载着用米浆混合竹纤维的配方，更记得去年在敦煌特展看到的芦苇捆扎法。
蝉鸣声突然变得密集，他转头望向村口那片被朝霞染成金红的芦苇荡。
"需要三日内备齐相当于两吨水泥的粘合剂。"他的声音让正在打瞌睡的李同学猛然坐首，"郝悦带五人去晒谷场晒陈年稻草，剩下人跟我下河滩割芦苇。"
当第一个装满芦苇杆的竹筐压弯李同学的腰时，这个总爱把运动鞋擦得锃亮的男生，终于踩着烂泥滑进了菜畦。
折断的茄子苗渗出青涩汁液，老村长举着竹扫帚冲出屋子的瞬间，罗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疼起来。
"您看这样行吗？"少年把沾着草屑的额发撩上去，露出被晒红的鼻梁，"我们负责补种秋葵，等戏台修好，给您留最前排的位置看县剧团的《锁麟囊》。"他说话时用拇指无意识着掌纹，那是他背圆周率时才有的小动作。
老村长浑浊的眼睛扫过少年衬衫第二颗纽扣——那里别着郝悦昨天帮他缝补时打的平安结。
装满石灰的陶瓮被推到他脚边时，晒场的风车正把稻草屑扬成金色的雪。
暮色降临时，戏台基座己裹上深浅交错的"新衣"。
罗辰蹲在竹梯顶端，指尖抚过接缝处细微的裂纹。
他忽然想起物理课上那个失败的共振实验——当时郝悦修改过的频率参数，是不是正好对应着......
"试试把竹篾改成经纬交叉结构。"冰凉的可乐罐贴上他后颈，郝悦的发梢沾着芦苇絮，"像你上周解的那个拓扑学模型。"她说话时用鞋跟轻磕支撑柱，三层楼高的木架发出令人不安的嗡鸣。
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戏台藻井上。
罗辰把安全绳系成活结的瞬间，郝悦突然按住他手腕："这种捆扎法，很像你笔记本里考拉抱树的姿势。"
凌晨三点，重新排列的竹篾网成功兜住倾倒的立柱。
李同学举着应急灯的手还在发抖，光束里浮动的尘埃突然被汽车远光灯切开。
县文化局的车辙印碾过祠堂前的青苔时，郝悦的银杏吊坠再次发烫，她听见人群外缘传来半句模糊的方言："外乡人动了风水......"
罗辰正把最后一把糯米浆抹进砖缝，没看见暗处有个穿连帽衫的身影蹲下身，指尖掠过村长家门槛上干涸的鸡血。
更远处山路上，三辆满载建筑材料的卡车正调转车头，车灯扫过路牌时，照出"前方滑坡"的警示牌背面新鲜的撬钉痕迹。
（续写部分）
祠堂天井里浮动着潮湿的霉味，林予安拨开人群时，袖口沾着的鸡血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这个总爱在实验课给郝悦递试管的历史系高材生，此刻正用指甲刮擦着戏台立柱上新补的糯米浆。
"宋式营造讲究'墙倒屋不塌'。"他的声音像浸了桐油的麻绳，缓慢绞紧在场所有人的呼吸，"外行用化学粘合剂，怕是要毁了这栋明代老建筑的筋骨。"
蹲在横梁上的罗辰攥紧安全绳，后槽牙咬得发酸。
三天前在县城采购时，他分明看见林予安和文化局副局长秘书在茶楼对账——那人西装袖扣上盘旋的鎏金蟠龙，此刻正在他记忆里张牙舞爪。
"各位看这里。"罗辰突然翻身跃下脚手架，沾满草灰的掌心托着本泛黄的线装书。
书页在风中哗哗翻动，最终停在第37页泛着茶渍的《考工记》批注——那是他去年在古籍拍卖会现场背下来的内容。
郝悦的指尖无意识着发烫的银杏吊坠，忽然抬脚踢飞半块青砖。
砖块撞在墙角的消防栓上，震落藏在里面的微型录音笔。
李同学愣了两秒，突然扑过去用身体压住那个闪烁红光的设备——这个动作让他沾满泥浆的限量球鞋终于不再打滑。
"万历年间修缮太庙，匠人们用熬煮三日的鲫鱼汤调石灰。"罗辰的声音清朗如星，他沾着米浆在青石板上画出分子式，"而我们改良的配方，蛋白质含量比古法提高27.3%。"
老村长颤巍巍举起铜烟锅，忽然对准林予安西装内袋的凸起形状："后生仔，你藏着我们村土地庙的琉璃瓦当，是要当镇纸用么？"
人群爆发的哄笑声中，林予安踉跄后退时踩碎了半块瓦当。
他精心打理的发梢沾上飞溅的泥浆，精心策划的举报信从口袋里滑落，正巧掉进郝悦早晨熬草药剩下的炭火盆。
当最后一片阴阳瓦严丝合缝扣上屋脊时，黄老师沾满墨迹的手机突然在香案上震动。
郝悦弯腰去捡，看见屏幕闪过"紧急科考任务"六个字，通知栏里植物标本馆的红色图标，正与她锁骨间突然冷却的银杏吊坠同时熄灭。
山风卷着碎纸片掠过祠堂飞檐，某张被烧掉半截的工程批文残片上，"古树群"三个碳化的字迹，正巧被罗辰钉木楔的锤子压住。
而二十里外盘山公路上，三辆卡车的备用油箱里，混着青苔味的柴油正悄悄腐蚀橡胶油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