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新卒赵拓的虎口己与青铜剑柄冻成一体。他机械地重复着劈刺动作,呵出的白雾在眉睫凝成冰帘,每次挥剑都带起细碎的冰晶爆鸣。当剑锋第七次斩入虚空的刹那,云雷纹剑脊突然发出哀鸣 —— 那是青铜含锡量超 21% 特有的高频震颤,宛如万千冰针刮擦铜鉴。
"咔 —— 嚓 ——"
裂纹沿着剑格的螭龙纹路蛇形攀升,赵拓尚未反应过来,佩剑己在他手中绽成三朵青铜菊。最大那片残刃旋转着掠过百夫长王贲的兜鍪,在錾金虎头护额上犁出寸深沟壑。飞溅的金屑尚未落地,便在零下三十度的酷寒中冻成暗器,将后方军旗射得千疮百孔。
"龟孙玩意儿!" 王贲的怒骂裹着冰碴砸来。这位巨鹿之战幸存的老兵猛然扯开猩红大氅,露出内衬的鱼鳞细甲。当第二片断刃袭向面门时,他竟用牙齿咬住飞旋的青铜残片,鲜血顺着冻裂的嘴角凝成赤色冰棱。
校场彼端突然传来连绵的琉璃破碎声。赵拓转头望去,三百具兵器架正经历可怖的蜕变:戈戟的青铜援部如熟透的石榴般裂开,矛头在柲杆上颤抖着剥离,簇新的弩机齿轮迸出靛蓝火花。某个瞬间,所有金属部件仿佛被无形之手揉捏,化作遮天蔽日的断刃风暴。
"举盾!" 蒙恬亲卫的吼声撕破苍穹。十二面包铜犀皮巨盾轰然闭合,却在下一秒被凿出蜂窝状孔洞。赵拓亲眼看见,一片拇指大的青铜碎屑穿透三重盾阵,将掌旗官的眼球钉在冰封的鼓面上。更骇人的是飞溅的冰晶血雾 —— 每个血珠都在空中凝结成微型双日图腾,折射出玄甲城粮仓的虚影。
姒无涯的龟甲在祭坛跳起死亡之舞。老祭酒赤足踏过燃烧的蓍草,冻裂的脚趾在地面拖出血色卦象。当 "剥" 卦第六爻显现时,祭坛西周的青铜礼器突然自鸣,编钟的甬部接二连三断裂,在冰面拼出匈奴文字 "午时焚仓"。
"地龙翻身!" 瞭望塔上的哨兵突然厉喝。赵拓感觉脚下传来蛛网般的震颤,演武场东侧的冰墙轰然坍塌,露出埋藏其下的前朝兵器冢。数百具锈蚀的青铜戟在寒风中苏醒,锈斑剥落后竟显露出与断刃相同的云雷纹路 —— 这些本该深埋地底的杀器,此刻正如活物般向粮仓方向蠕动。
王贲突然揪住赵拓的领口,将他甩向最近的藏兵洞。新卒的后背撞在冰墙上时,看见老兵反手抽出贴肉珍藏的鱼肠剑 —— 那是用五煅陨铁打造的秘刃,此刻竟也在酷寒中浮现晶格裂纹。"给老子记住!" 王贲的独眼在冰帘后泛着血光,"剑断人不断!"
藏兵洞内,赵拓的牙齿不受控地打战。洞壁结满钟乳石状的冰锥,每个冰核都封存着青铜冷脆的微观结构。当他用断剑触碰冰锥时,冰层突然剥落,露出底层用血绘制的星图 —— 那正是姒无涯三日前占卜的 "昴宿西移" 凶兆,此刻每个星官旁都添上了匈奴狼头徽。
辰时初刻,第一缕阳光将浩劫推向高潮。断刃风暴在日光中熔成液态金属,却又在触及冰面时瞬间凝固。赵拓蜷缩在洞内,看着青铜液在校场地面勾勒出阴山岩画的放大版 —— 九头冰狼环绕的粮仓虚影,狼吻处跳动着与赤虹贯日同源的幽蓝冷焰。
"报!丙字号窖..." 传令兵的声音戛然而止。赵拓透过冰缝窥见可怖画面:那士兵的青铜胸甲正从内向外渗出血色冰晶,甲片接缝处探出蛛丝般的金属触须,将他的躯体拽向蠕动的兵器冢。当最后一缕血肉被吞噬时,青铜甲轰然闭合,表面浮现出与赵拓佩剑如出一辙的云雷纹。
姒无涯的嘶吼突然穿透冰墙:"不是天灾!是金蛊噬魂!" 老祭酒挥舞着燃烧的龟甲冲出祭坛,那些本该焚毁的甲骨竟在极寒中保持燃烧,火焰勾勒出匈奴萨满在冰碑上刻画的冶蛊密文。当最后一片龟甲化作灰烬时,灰屑在空中拼出蒙恬的将星命盘,天府宫位赫然插着半截青铜断刃。
巳时二刻,赵拓在藏兵洞深处发现了更骇人的秘密。冰墙夹层中封存着二十年前阵亡将士的遗体,他们的青铜甲胄正在复活。当赵拓的断剑无意间碰触冰面,某具遗骸的眼窝突然迸出幽蓝冷焰,锈蚀的剑柄自动飞入枯骨掌心 —— 剑格处的玄鸟纹,竟与武库失窃箭匣的印记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