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夜色如墨，将整个红星西合院都吞噬在一片沉寂之中。各家各户的灯火早己熄灭，只有几颗疏星在云层后时隐时现，平添了几分压抑。娄晓娥家的窗户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像是在漆黑海面上挣扎的孤舟。
何修远坐在自家炕上，就着昏暗的煤油灯，仔细擦拭着自己的警用匕首。匕首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映照着他沉静的面容。他在等。
果然，没过多久，院子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像是狸猫垫着脚尖走路，朝着他这边来了。何修远放下匕首，起身走到门边。
“笃笃笃。”三声极轻的敲门声，带着试探和犹豫。
“进来吧，门没闩。”何修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出去。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娄晓娥探进头来，苍白的脸上满是紧张和不安。她见屋里只有何修远一人，这才侧身闪了进来，又迅速把门关好，还从里面插上了门销。
“何警官……”娄晓娥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不大的布包袱。
“坐吧。”何修远指了指炕沿，“喝口水吗？”
娄晓娥摇了摇头，嘴唇哆嗦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将那个布包袱放在炕桌上，轻轻推向何修远。
“何警官，这是……这是我……我的一点心意。求求您，帮帮我……”她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许大茂他……他己经疯了。他说，明天，最迟后天，就要带人来……来清算我们家。他说要把我爸留下的那些东西，都充公，还要把我打成……”
何修远没有去看那个包袱，他的目光落在娄晓娥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他知道，这个女人己经到了绝境。
“娄同志，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何修远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能让人稍微镇定下来的力量，“你先别慌。坐下慢慢说，你具体想让我怎么帮你？”
娄晓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何警官，我知道您是好人，也是个有本事的警察。我不求别的，只求您能帮我保住一些……一些我爹娘留下来的念想。那些东西，都是干净的，是我家的根。如果都被许大茂他们抢走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她说着，声音又带上了哭腔：“还有，如果可以，我想……我想离开这里。北平城，我不敢再待下去了。”
何修远沉默片刻。帮助娄晓娥转移财产，甚至协助她离开，这在眼下的时局，无疑是引火烧身，风险极大。一旦败露，他这个警察的身份不仅保不住自己，反而会罪加一等。
但他看着娄晓娥那双绝望的眼睛，想起了她曾经也是一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如今却要面对家破人亡的境地。许大茂的嘴脸，他也看得清楚。若真是袖手旁观，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娄同志，你要想清楚，这件事非同小可。”何修远的神情严肃起来，“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不光是你，连我也会被牵连。”
“我知道，我知道！”娄晓娥急切地点头，“何警官，您的大恩大德，我娄晓娥永世不忘！只要您肯帮我，将来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何修远摆了摆手：“报答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帮你，是看在你一个女人家不容易，也是不忍心看那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落到许大茂那种小人手里糟蹋了。”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但是，我们必须计划周详，不能出一点纰漏。”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布包袱：“这个，你拿回去。我帮忙，不是为了这个。”
娄晓娥愣住了，随即眼眶更红了。她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何修远竟然会拒绝她的“酬谢”。
“何警官，您……”
“收起来吧。”何修远语气不容置疑，“现在，你把你家里的情况，特别是那些你想保全的东西，藏匿的地点，以及许大茂平日的活动规律，都详细跟我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娄晓娥用力点了点头，擦去眼泪，开始低声向何修远讲述。她家的老宅子，哪些地方有夹层，哪些箱子底下有暗格，她父亲生前喜欢收藏的一些字画古董，还有母亲留给她的首饰细软……她一边说，何修远一边仔细听着，时不时插话问一两个关键问题。
窗外的夜越来越深，屋内的灯光摇曳。一个落难的女子，一个身份特殊的警察，在这间简陋的小屋里，开始密谋一场凶险的行动。
何修远听完娄晓娥的叙述，在脑海里迅速勾勒出娄家的平面图，以及那些贵重物品的分布。他沉思片刻，开口道：“时间很紧迫。我们不能等到他们上门。必须今晚就动手。”
“今晚？”娄晓娥吃了一惊，“可是许大茂他……他今晚好像没出去，就在家里。”
“我知道。”何修远点头，“他在家，反而更好。我们可以利用他对家里的熟悉程度不高，以及他睡得死的特点。”他看着娄晓娥，“关键在于，你能不能在他不察觉的情况下，把他引开一段时间，或者让他睡得更沉一些？”
娄晓娥咬着嘴唇，思索着。许大茂虽然对她不好，但毕竟是夫妻，生活习惯她还是了解的。
“他……他晚上爱喝点小酒。如果我给他多弄点好菜，再劝他多喝几杯……”娄晓娥有些犹豫地说，“或许……或许能让他早点睡死过去。”
“这个法子可以试试。”何修远点头，“但不能做得太刻意，免得他起疑。除了这个，我们还需要一个万全的转移方案。”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目光扫过墙角堆放的一些杂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重生以来的经验和警察的职业素养在这一刻完美结合。
“你家后窗外，是不是有一棵老槐树，树下堆着一些没人要的破旧家具？”何修远问道。
娄晓娥想了想，点头：“是的，何警官。那地方很偏僻，平时很少有人去。”
“好。”何修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行动时间，定在凌晨两点。这个时间，人睡得最沉，警惕性也最低。你设法让许大茂在十二点前彻底睡熟。到时候，我会从你家后窗进去。你把要紧的东西提前归拢好，尽量小件化，方便携带。”
“那……那些东西转移到哪里去呢？”娄晓娥担忧地问。这么短的时间，她实在想不出安全的藏匿地点。
何修远嘴角微微上扬，却没首接回答，只是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你只需要把东西准备好，并且确保许大茂那边万无一失。”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娄晓娥，语气格外郑重：“娄同志，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让我们万劫不复。你，明白吗？”
娄晓娥望着何修远坚毅而冷静的眼神，心中的慌乱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所取代。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何警官，我明白！我一切都听您的！”
“好，那你现在就回去准备。记住，一切如常，不要露出任何破绽。”何修远叮嘱道。
娄晓娥再次深深地看了何修远一眼，把那份感激和信任深埋心底，然后拉开门销，迅速闪身出去了。
何修远重新把门关好，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注视着娄晓娥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他知道，这盘棋一旦开始，就只能险中求胜。他回到炕桌边，拿起刚才擦拭过的匕首，轻轻插回腰间的刀鞘。然后，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一遍遍预演整个行动的每一个细节，以及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和应对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