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兆?缓缓睁眼,见她浑身湿透地杵在车外,眉头瞬间拧成死结。
他伸手想抓手杖,动作太急闷哼了一声。
“要干嘛!”阮亦慈按住他腕骨,触手一片冰凉与嶙峋。
皱眉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周特助:“去医院。”
“不用。”梁兆?反手握住她的指尖,另一只手抓起膝盖上的毛毯,轻柔地擦拭她湿漉漉的头发,“回家。”
这个久违的词,令阮亦慈心头一颤。
后座气氛僵滞,雨刮器规律的声响被无限放大。
“视频我看了。”梁兆?突然开口,“唱得很好听。”
阮亦慈别扭地别过脸,看向车窗外:“谢谢梁总赏识。”
梁兆?的手指仍停留在她发间,羊绒毯沾了水汽,变得沉甸甸的。
“为什么搬走?”他忽然说。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
阮亦慈盯着车窗上蜿蜒的水痕,轻声道:“我以为梁先生并不在意。”
“我在意。”
这三个字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进她心口。
阮亦慈转过头,发现梁兆?的眼睛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她有些怔愣失神。
“你在意的方式真特别,”她扯了扯嘴角,“让助理送文件,让朋友当说客,就是不肯自己来见我。”
“我怕见了你,”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就再也放不走了。”
“那现在呢?”她意识到自己在发抖,“为什么又来?”
梁兆?的手缓缓下移,抚上她湿漉漉的脸颊。
他的拇指擦过她眼下,那里还残留着舞台妆的亮片。
“因为…”他的喉结滚动,“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周特助识趣地升起隔板。
密闭空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阮亦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乌木沉香味,混合着淡淡的薄荷药膏气息。
心跳逐渐加速,如鼓擂。
比登台演出还要紧张一万倍。
“很严重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西装下摆。
“积液。”他轻描淡写,“老毛病。”
车驶入隧道,黑暗笼罩的瞬间,梁兆?忽然倾身。
阮亦慈下意识闭眼,却只感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鼻尖的小痣上。
“对不起。”他的唇贴着她的皮肤低语,“让你等这么久。”
阮亦慈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他手背上,滚烫。
“混蛋…”她揪住他的领带,哽咽着骂了一句,突然扑进他怀里。
男人闷哼一声,却稳稳接住了她。
左膝传来尖锐的疼痛,但他只是更用力地抱紧怀中温软的身体。
“疼吗?”阮亦慈察觉到他的僵硬,慌忙想查看他的左腿。
梁兆?扣住她的手腕,低头吻住她的眼角:“不及这些天的心疼。”
雨越下越大,迈巴赫缓缓驶入夜色。阮亦慈靠在梁兆?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想起什么:“所以…轮椅是…”
“周正的主意。”梁兆?无奈道,“他说这样你会心软。”
阮亦慈气得捶他胸口:“周特助真是拿一份工资干N份活啊…唔…你们……”
梁兆?用一个真正的吻封住了她未尽的话语。
这个吻带着止痛药味的苦涩与思念的咸涩,温柔又克制,像他这个人一样矛盾。
分开时,阮亦慈发现他的睫毛也是湿的。
“回家好不好?”他轻声问,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嗯。”她点头,把脸埋进他肩窝。
真正想离开的话,才不会留下一柜子衣服……
车缓缓驶入夜色深处。
后座上,十指紧紧交扣,不舍分离。
清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餐厅。
阮亦慈穿着荷叶边素色棉麻围裙,赤脚踩在暖融融的地垫上,正双手托腮趴在餐桌边。
“梁兆?!”她眨巴着眼睛,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可爱极了,“你说我是该上做饭综艺还是上跨界音综,要不然上恋综观察室当嘉宾也不错啊!”
“理论上,你的音色更适合音乐综艺。”梁兆?慢条斯理地折起财经报纸,一脸正色道。
“啊!你怎么和邬姐说的一模一样!”阮亦慈夸张地哀嚎一声。
原地转了个圈,围裙带子随着动作飘起,最后摆出美女厨娘的pose,挣扎道:“难道我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吗?”
梁兆?优雅拿起餐叉拨弄着她一早起来烹饪的爱心早餐,掀开焦黑的吐司边缘,露出里面更令人绝望的内芯,稀碎到堪比呕吐物的蟹柳滑蛋。
“在家……”他停顿了一下,嫌弃地捏起咖啡杯在鼻尖轻嗅后立即放下,一股刷锅水味。
而后做出一派大义凛然的姿态:“霍霍我就差不多了,出门霍霍别人怕你被状告投毒呀。”
“喂!”阮亦慈气鼓鼓地扑过去,却被他顺势揽入怀中。
晨光中,她鼻尖那颗小痣让人忍不住想用拇指轻轻。
她突然眼睛一亮,跳出他的怀抱:“那你说,如果我去恋综当观察员……”
话未说完,就被梁兆?揽着腰按回椅子上。
他不知从哪变出一个保温盒,里面整齐码放着金黄的太阳蛋、酥脆的可颂和新鲜莓果。
“先把早饭吃了,”他把餐叉塞进她手里,“再讨论怎么气我。”
阳光在餐桌上流淌,阮亦慈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偷偷把脚搭在梁兆?的拖鞋上。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回到了从前,或者说远胜过从前。
简首可以用“蜜里调油”来形容。
但这种幸福感让她不自觉害怕,从小到大幸福于她而言是触手即破的肥皂泡泡。
开年的京港料峭春寒,梁兆?的作息变得愈发不规律。
阮亦慈常常在睡梦中听见玄关处手杖叩击大理石的声响,等清晨醒来时,枕畔只余一缕若有似无的沉香气息。
深夜,她蜷在落地窗前的羊毛毯上翻看通告单,指尖在几个备选综艺间游移。
纠结来纠结去,最终选择了上音综《我的耳机分你一半》,这档音综全程在京港录影棚拍摄,不像美食节目需要辗转八个省份出外景,也不像恋综在其他城市录制,她还是想留在京港。
等三月底新戏开机进组后,两个人又要开启十天半个月见一次面的“异地恋”生活了。
她很珍惜当下的小确幸。
如果.……如果这个周末不用以女伴身份陪同梁兆?出席应老爷子的八十大寿的话。
虽然她时常出现在梁兆?的朋友聚会上,但正式以女伴身份面对世家长辈还是头一遭。这个认知不禁令她心生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