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带着浓重湿腐气息的积水瞬间淹没脚踝。
阴暗潮湿的石窟,唯一的光源来自铁栅门外晃动的火把光影,映照着滴落水珠的狰狞石壁和漂浮着腐烂草叶的污水水面。空气中混合着朽木、排泄物和阴沟淤泥的刺鼻臭味。
半是受冻半是惊吓,蜜儿此时小脸惨白,靠在墙壁边不知如何是好。
容易面无表情,但视线己扫过整个牢房,搜了几块石头堆叠起来,让三人至少可以离开地上的污水。
外头看守锁门的疤脸悍匪或许是听到响声,骂骂咧咧地探进头来,唾沫星子横飞:“都给老子老实待着!明早起来干活!敢闹事,扒了你们的皮!”
他贪婪的目光在蜜儿身上刮了几下,发出淫邪的低笑。
容与压下心头厌恶和寒意,趁着对方还未完全转身的间隙,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讨好,声音带着颤抖的恳切:“这位好汉且慢!”
她快速从湿透的道袍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暗袋里——实则是从空间,摸出几粒普通银壳蜡丸装的护心丹,迅速塞到疤脸看守粗糙的手心,那药丸微凉圆润,看起来倒是极其贵重。
这是预防水土不服的成药丸子,先前她身上倒是的确带着这个,只是早就被搜走了,现在只能掏空间里的存货。
“大哥行行好!这是我家里祖传的保命丹,能提神续气……一点心意,只求大哥行个方便,照看一下我妹妹……”她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恳切的祈求,眼神飞快瞥过吓坏的蜜儿,似乎真是为了家人才忍痛割爱。
疤脸匪徒愣了一下,掂量着手中带着药香的冰凉蜡丸,又看看容与那“惶恐无助”的表情和蜜儿可怜的样貌,贪婪最终压倒了恶念。
他嘿嘿一笑,飞快将药丸揣进怀里,还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算你小子识相,都给我安分点!”而后便溜达着离开了这间石牢。
牢内陷入令人窒息的阴暗中。
容易沉默地接过后来看守从门缝塞进来的食物——一碗稀薄如水的不明糊糊,确认无毒后,先将相对清澈的上层舀出来分给了容与和蜜儿,自己仰头灌下那碗浑浊不堪、满是碎渣的糟糊。
容与空间里倒是有不少食物,但这个情况下,拿出一点还行,拿太多了难免引起怀疑,故而决定,还是留在最紧要的时候。
一夜煎熬,三人靠着石壁仅存的干燥处勉强休息。
次日清晨,栅门哗啦打开。
“里面那丫头!出来!”昨天收了贿赂的疤脸看守吼道。
蜜儿略带惊恐地抓住了容与的衣袖。
“快点!磨蹭什么!”看守不耐烦了,呵骂道,“你个小娘皮运气好,夫人缺个丫鬟,再磨磨蹭蹭的,叫你去红房子里才好消受!”
容与听见这个,才略微放下心,眼神示意容易不要冲动行事,而后轻轻握住蜜儿的手,力道沉稳。
她眼神平静地看着她,嘴唇微动,声音凝成一线几不可闻的细语:“别怕,镇定,留心看,用心记。”
蜜儿被推搡着离开了水牢。
容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是地狱般的苦役。
容与被指派去清洗沾满粪便和干涸血块的兽栏围板。恶臭让她几乎窒息,但她利用每一次短暂的停歇,细致观察着山寨的哨卡换班时间、守卫的路线、库房粮仓的位置……
容与苦中作乐地想着,还好对于这种“臭号”,她有着长达九天的工作经验。
容易则被分去后山劈砍潮湿未干的粗硬柏木。沉重的劈山斧极耗气力,再加上吃不着什么正经的东西,即便是有武功在身的容易也不好受。
但他上工之余,还是一首关注着容与那边的行动,一有机会就去帮忙,这也给容与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子时三刻。
蜜儿己在冯依依院中三日,杳无音信。
时间紧迫,容与决定冒险夜探。
看守的鼾声如同破旧的拉风箱,在甬道中沉闷地回响。
容易高大的身影如同最深的影子,悄然移至铁栅门后。
他死死盯着那抱着长刀、倚在对面岩壁上沉睡的看守,低声道:
“一刻钟。”
这是他的承诺——一刻钟内守住这道门,制造容与未曾离开的假象。
容与点头,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她滑向水牢最深处,那里岩壁常年受渗水浸泡,苔藓湿滑,几块岩石间的缝隙稍大。
她从道袍内衬边缘抽出一根极细、韧性超乎寻常的金属丝,手指翻飞,极快地在岩石缝隙几处巧妙的位置用力撬拨。
“咔嚓…噗…”
伴随着轻微的泥浆溅落声,岩石松动。
她双手发力,一块仅脸盆大小的石头被她小心翼翼地挪开,露出后方一个狭窄得仅容一人匍匐钻过的岩隙——外面,是嶙峋怪石和深不见底的崖下黑暗,寒风裹着湿气瞬间灌入。
容与如同泥鳅般灵活地滑出。
容易的身影在她钻出的瞬间,恰到好处地堵住了那个洞口,宽厚的背脊紧贴石壁,像一块活体的封门石。
他调整了呼吸,模仿水牢内可能发出的细微鼾声节奏,制造容与还在原地的假象。
夜色如墨,冷风如刀。
容与紧贴冰冷粗粝的岩壁,如同幽灵般无声穿梭。
她的目标,乃是“红房子”后方依陡峭崖壁而建、异常难攀的后厕区域——那里地势险峻,守卫松懈,却有排污小沟连通内院,或许能找到缝隙窥探或潜入。
凭借多年习武的敏捷和夜视,她在陡峭岩坡上如履平地,很快便抵达了目标区域。
果然,附近没有守卫。
污水的恶臭弥漫。
她伏在后厕墙根一处排水沟旁的巨大岩石后,屏息凝神,正准备寻找入口缝隙。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却被山风放大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有人!
容与瞬间将自己缩入岩石阴影最深处。
只见一个包裹在普通深灰色斗篷里、身型苗条的身影从黑虎堂后墙的阴影里快步走出。
此人异常警惕,动作迅捷却不慌乱。尽管斗篷帽子压得极低,月光偶然掠过帽檐下的下颌线条——精致、白皙、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