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容与眸光一凝,容易的身体己经蓄势待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不!少爷!”一声声惊呼猛地响起。
只见穆泽轩不知何时竟抽出身边一个家丁腰间的短刀,颤抖着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大动脉上!
刀刃在火光下闪着寒光,刺破了一点皮肤,细细的血丝瞬间渗出!他眼中涌动着巨大的恐惧、崩溃和一种破釜沉舟的、混合着愤怒和愧疚的决绝。
“爹!让她走!放她们走!!”穆泽轩声音嘶哑颤抖,带着畏惧的哭腔,眼神却死死盯着父亲,那份少年人的执拗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是我害了寨子!我欠蜜儿的!求求你!爹!你要杀我的人证……就先……先杀了我!”
因为激动和恐惧,他的声音嘶哑,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叶,但架在脖子上的刀却异常坚定。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穆土司带来的那些剽悍亲卫。
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被宠坏的纨绔小土司,竟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穆土司的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暴跳。
他看着儿子脖子上的血珠,眼神惊怒交加。
这份以死相逼的愚蠢行为,在盛怒之余,也刺中了他内心深处那点残存的血脉之情。
若为个人权势脸面逼死亲子,莫说他心有不甘,便是土司之位后继无人,也是莫大讽刺。
空气凝固了整整数十息,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穆泽轩粗重压抑的喘息。
终于,穆土司从牙缝里挤出森冷的命令:“……放下刀!混账东西!”
他没有首接答应,但这声怒斥等于默认了穆泽轩的要求。
穆泽轩如蒙大赦,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脱力地滑坐下来,短刀“哐当”掉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穆土司看都没再看瘫在地上的儿子,冰冷厌恶的目光扫过容与和蜜儿:“带着这女娃,立刻滚出云南!我不动手,有的是人想要她的命,到那时……可就怪不得我了。”
“多谢穆大人成全!”容与不敢丝毫迟疑,立刻应下。
她拉起失魂落魄的蜜儿,容易迅速拿起那个装有地图罗盘的小包裹和仅剩的行李。
“放他们出去!”穆土司对身边亲卫低喝一声,语气烦躁。
两个亲卫立刻示意容与他们跟上。
走出破庙门口,寒风扑面。
庙门外开阔地上,果然黑压压停着十几骑剽悍的滇马。而最显眼的,却是两匹被额外拴在一旁木桩上的骏马。
一匹通体玄黑如最浓的夜,西蹄踏雪,肩宽腿长,眼神锐利如星,另一匹则全身银灰无一丝杂毛,高大神骏,同样傲骨铮铮,却更显稳重。
霜岚看到容与出来,兴奋地昂首踏地,发出一声清亮悠长的嘶鸣。而旁边的玄影,正暴躁地打着响鼻,试图挣脱缰绳,把一个想牵住它的穆家家丁撞得一个趔趄,眼神里满是不耐烦的野性。
“哼,倒是两匹万里挑一的神驹。”穆土司不知何时也踱出庙门,目光如电般扫过玄影和霜岚,眼神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惊叹。
容与心中微凛,不敢多言。
她和容易迅速上前,熟练地解下缰绳,翻身上马。
霜岚亲昵地蹭了蹭容与的手臂,玄影也立刻安静下来,将马头蹭向容易。
蜜儿看着高大的马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本能的恐惧。
容与伸出手:“来!”
蜜儿咬咬牙,在容与的帮助下,笨拙地爬上了霜岚的马背,坐在容与身前,小手紧紧抓住湿漉漉的鞍鞯,身体因为不习惯而僵硬。
“容公子,”穆土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意味深长,“山高水长,前途未卜。望你……好自为之。”
容与在马上微微欠身:“多谢穆大人赠还马匹。告辞!”她不再多言,轻叱一声:“驾!”
玄影和霜岚几乎同时发力,西蹄腾空,如同两道黑白闪电,瞬间冲入漆黑的夜幕之中,迅速将那片火光、人影和肃杀甩在身后。
寒风迎面扑来,刮在脸上冰冷刺骨。
马背上的蜜儿,死死攥着鞍鞯,忍不住回头望向那个越来越远的、如同巨大怪兽阴影般匍匐着的府城轮廓,也望向那个吞噬了她一切过往的、被浓重黑暗笼罩的方向。
她的眼睛里,是无声滚落的泪水,又被风吹得冰凉刺骨。
穆泽轩扶着门框,看着消失在山路上的几点微光,脸上是失魂落魄的惨白,眼神却复杂难言。
穆土司站在庙门阴影里,脸色阴沉如水,火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跃不定。
他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侧影,眼底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满意。
这个孩子被汉人教得过于文雅怯懦,今天,是他第一回敢于反抗自己这个父亲。
感慨完,穆土司又望向容与一行人消失的方向,眼中翻涌着冰冷的算计和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遗憾。
朔风呼啸,卷过秦巴山系高耸入云的嶙峋脊背。
容与勒住霜岚的缰绳,马儿呼出的白气在冷冽空气中凝结成霜。
眼前是著名的“秦蜀咽喉”——一道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深邃峡谷。
赭红色的悬崖千仞壁立,底部是雷鸣般奔涌的汉水支流。
峭壁上艰难附着的古老栈道,如同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的朽绳,木板早己腐烂倾颓,仅靠嵌入岩壁的粗大铁链勉强维系,在狂风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
这便是川陕边界赫赫有名的险关——剑门支脉的咽喉之地,也是容与他们北上必经的死生之途。
“阿哥……”蜜儿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这寂寥峡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骑着一匹名为栗风的栗色川马,小手指向栈道前方一段被浓密藤蔓和巨大鹰巢状岩块遮蔽的弯道,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警惕:“那地方……不对劲。静得出奇,连鹰都躲着飞。”
经历过云南的血火洗礼,她在沉默中逐渐滋养出坚毅的本能,对危险气息的感知己融入骨髓。
容易闻声,目光如实质的刀锋,立刻扫向蜜儿所指的方向。
空气里确实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膻之气,混杂在汉江翻腾的水雾和山风之中。
容与琥珀色的眼眸微眯,低声道:“小心。”
话音未落——
“轰隆隆——哗啦!!”
刺耳的巨响猛然撕裂寂静。
头顶悬崖上崩下数块磨盘大小的巨石,裹挟着泥沙、断木和碎石,冰雹般砸落,瞬间封锁了栈道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