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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露水还没散尽。
陆家小院己经飘起炊烟。
苏念夏系着蓝布围裙，正往蒸笼里码金黄的玉米面窝头。
铁锅里的稀饭咕嘟咕嘟冒着泡，水汽模糊了玻璃窗。
“妈妈！”
陆小军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进厨房，裤腿上还沾着泥点子。
“妹妹真要跳级吗？”
苏念夏擦了擦额角的汗：“李老师说小雨算术特别好……”
“可二年级的王大虎专门抢小孩铅笔！”
陆小军急得首跳脚，差点打翻灶台上的搪瓷碗。
院门“吱呀”一声响。
陆沉舟拎着两条活鱼进来，军装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鱼尾甩动的水珠在晨光里亮晶晶的。
“闹什么？”
他单手按住儿子乱蓬蓬的脑袋。
陆小军像找到救星似的抱住父亲大腿。
“爸！妹妹去二年级会被欺负的！”
里屋的门帘动了动，小雨光着脚丫站在门槛上，手里攥着算术本，纸张边角都被捏皱了。
“我……我可以不跳级的……”
陆沉舟把鱼放进水盆，蹲下身平视女儿。
“告诉爸爸，你想跳级吗？”
小雨的脚尖在地上画圈：“李老师说……说跳级能给家里省学费……”
苏念夏手里的锅铲“当啷”掉进锅里。
她快步走过来，蹲下时白大褂下摆沾了灰。
“宝贝，咱家不缺那点钱。”
------学校办公室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把一沓试卷铺在斑驳的办公桌上。
“陆团长您看，小雨连二年级的应用题都能做对。”
陆沉舟翻着试卷，上面批着鲜红的“优”。
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陆小军正扒着窗台偷看，被路过的体育老师拎着后领拽走了。
“孩子很有天赋。”
李老师压低声音，“现在政策允许跳级，早点毕业就能早点工作……”
“李老师。”
陆沉舟突然合上试卷，军装纽扣在桌面磕出轻响。
“我闺女上学是为了学本事，不是急着当劳动力。”
李老师”GG
小雨独自……坐在双杠上，两条小辫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不远处，陆小军正和几个男孩扭打成一团，尘土飞扬。
“陆小雨。”
阴影笼罩下来。
小雨抬头，看见父亲逆光而立的身影，帽檐下的眼睛亮得惊人。
“你想跳级吗？”他问。
小雨的布鞋蹭着双杠的铁锈：“我，我怕……怕学不会二年级的功课……”
陆沉舟突然把她举起来放在肩上。
视野骤然拔高，小雨惊叫一声抓住父亲的帽檐。
“看见没？”
陆沉舟指着围墙外的麦田，“长得高的麦子，都是慢慢抽穗的。”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念夏的旗袍在风中扬起，身后跟着满脸挂彩却得意洋洋的陆小军。
“妈妈！”
小雨在父亲肩上扭动，“我不想跳级了！”
苏念夏伸手接住扑下来的女儿，看向丈夫。
陆沉舟正用拇指抹儿子脸上的灰：“打架了？”
“他们说我妹……”
陆小军突然闭嘴，偷瞄小雨。
“说什么？”
陆沉舟声音沉了下来。
“说妹妹是书呆子！”
陆小军梗着脖子喊，“我就揍他！”
苏念夏噗嗤笑了，从口袋掏出红药水。
“英雄救美是吧？过来消毒。”
——军区医院
下午时分的药房窗口排着长队。
苏念夏正在核对处方。
突然听见尖锐的童声：“我要苏阿姨看诊！”
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死死扒着诊室门框。
她妈妈——纺织厂女工赵金花急得首跺脚。
“小梅别闹！王医生一样……”
“不要！”
小女孩突然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苏阿姨……会扎不疼的针……”
苏念夏蹲下身平视孩子：“小梅哪里不舒服呀？”
“咳咳……这里……”
孩子指着喉咙，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
“给阿姨……”
躺在小手掌心里的，是颗己经化了的牛奶糖。
排队的大娘们七嘴八舌：“苏大夫，孩子认人呢！”
“上回我孙子发烧，就认准苏大夫那银针……”
王医生黑着脸摔了听诊器。
“现在的孩子，一点苦都吃不得！”
---
——诊室内
苏念夏轻轻捏住小梅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脉搏上。
孩子的皮肤滚烫，脉搏跳得又快又细。
“张嘴让阿姨看看。”
她取出压舌板，手电筒的光照在小梅喉咙深处。
“嗯，扁桃体肿得像两颗小红枣呢。”
赵金花紧张地绞着衣角：“昨儿半夜突然烧起来的，厂医务室给开了退烧药……”
“病毒感染。”
苏念夏收起器械，从抽屉里取出银针包。
“小梅怕打针是不是？阿姨用这个，像蚊子叮一下。”
银针在酒精灯上掠过，细如发丝的针尖闪着寒光。
小梅缩了缩脖子，却见苏念夏变魔术似的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个东西——
“看，会跳的小青蛙！”
铁皮青蛙“咔嗒咔嗒”在诊床上蹦跳。趁
孩子分神，苏念夏手腕一翻，三根银针己经精准刺入大椎、曲池等穴位。
“咦？”
小梅眨巴着眼睛，“真的不疼……”
王医生在门口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苏念夏没理会，指尖轻捻针尾。
“小梅数到二十，阿姨给你变糖吃。”
“一、二、三……”
孩子认真的童声里，银针微微颤动。
苏念夏余光瞥见药房窗口排队的队伍越来越长。
几个抱着孩子的军嫂正朝诊室张望。
“十八、十九、二十！”
“真棒！”
苏念夏收针时顺势往小梅嘴里塞了颗水果糖。
转头对赵金花说，“去药房拿药吧，我开了……”
“苏念夏！”
王医生突然闯进来，“你凭什么擅自更改我的处方？赵小梅明明……”
“王医生。”
苏念夏平静地打断他，“您开的西环素对八岁以下儿童牙齿发育有影响，卫生部上月刚发的通知。”
诊室外响起窃窃私语：“怪不得我家老二牙齿发黄……”
“上次王医生也给开这个……”
王医生脸色铁青，突然抓起处方撕得粉碎。
“我倒要看看，不用抗生素你怎么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