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第一年的驯化期，公司给沈烬音的定位是 “反差萌主唱”。
声乐老师用节拍器矫正她天生沙哑的嗓音：“尾音要像棉花糖一样扬起来。”
那节拍器发出的单调声音，仿佛是在为她的个性 “判刑”。
舞蹈室镜子上贴着便利贴，写着 “每天微笑打卡 200 次”。
她对着镜头反复练习 wink，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表演，而不是真实的自己。
第一次商演在儿童节。演出场地被布置成一片粉色的童话世界，粉色蓬蓬裙的裙撑卡得她肋骨生疼，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耳返里导播突然切掉了她的吉他 solo。“沈烬音，注意表情管理！”
耳麦里传来呵斥声时，她正看到台下有个穿 T 恤的女孩转身离开。
那个女孩的背影，让她心中一阵刺痛，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对这种商业化表演的失望与不屑。
当晚，她躲在消防通道里抽烟，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
热搜上 #沈烬音划水# 的词条后面跟着三十万的讨论量。
而在父亲第三次化疗那天，她缺席了打歌节目。
在医院走廊里，沈岩用打着留置针的手，调试着她带来的电子琴，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对音乐充满热情的时光。
第二年，年度盛典的压轴舞台上，灯光璀璨夺目，舞台下座无虚席，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一场精彩的表演。
提词器突然故障，沈烬音心中一紧，但她没有慌乱。
她听见自己未经修音的声音刺破预录伴奏，宛如一把生锈的匕首划开糖纸，那真实而有力的声音，在舞台上空回荡。
导播间传来玻璃杯砸地的声音，但台下突然爆发的声浪吞没了所有杂音。
观众们被她的歌声所打动，欢呼声、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离场时，一个粉丝塞给她一张纸条，上面抄着科特?柯本的话：“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
那娟秀的字迹，仿佛是黑暗中的一声呐喊，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摇滚之魂。
秘密练琴的地下室墙上，贴着两张并排的照片。
左边是父亲年轻时在红磡后台的合影，照片里的父亲意气风发，眼中闪烁着对音乐的热爱与执着；
右边是她最新的杂志封面，封面上的她妆容精致，却少了几分曾经的纯粹。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王强的信息堆满了通知栏。
“明早六点医美预约”“制药集团晚宴必须出席”。
但是父亲却在第二天出现了严重病理的反应。
公司会议上，会议室里气氛压抑，王强摔碎了茶杯：“你知道昨晚多少品牌方来问解约的事？”
沈烬音盯着他西装袖口溅到的茶渍，突然想起父亲工作台上那罐永远擦不干净的松节油，那熟悉的场景，与此刻的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生日首播被迫中断的那晚，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街道湿漉漉的，灯光在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
雨水顺着防火梯倾盆而下，打在她的身上，她却浑然不觉。
她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弹着父亲教她的第一个和弦。
那简单的音符，在雨中显得格外动人，仿佛是父亲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在给医院护工转账时，看到了账户余额：距离靶向药自由还差十七个月的用量。
那数字，终于让她看到了一线希望。
公司想让她续约，但是被她果断的拒绝了，她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在沈岩第七次化疗后。
病房里，仪器发出的滴答声。
沈烬音把输液速度调慢了一些，她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探进来半张戴着黑色口罩的脸。
“护士说探视时间结束了。”
她头也没抬，手指无意识地着父亲手背上的淤青针眼，那一个个针眼，记录着父亲与病魔抗争的艰难历程。
“我是隔壁 7B 床的陪护。”
男生的声音传来，沈烬音这才注意到他耳垂上戴着吉他拨片形状的耳钉。
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我看你总吃便利店的方便面，给你打了点饭。”
保温桶里，装着熬出米油的皮蛋瘦肉粥，那袅袅升起的热气，在这冰冷的病房里，带来了一丝温暖 。
沈烬音突然想起上周在住院部天台时。
楼下花园里有个穿黑色卫衣的男生对着墙壁弹空气吉他，后脑勺的发梢和贺临是一样的。
贺临的闯入，像一针不合时宜的镇痛剂。
他会趁护士查房后溜进来，用手机播放沈烬音出道前的演出视频；
会在她守着心电图机发呆时陪她聊天，讲笑话逗她笑；
甚至是在某个暴雨夜，对着昏睡的沈岩唱完半首《Knog On Heaven's Door》。
"你爸年轻时玩过乐队吧？"贺临指着沈岩床头柜上褪色的枪花乐队贴纸。
"他昨天清醒时问我认不认得slash的速弹指法。"
沈烬音正在削苹果的水果刀顿了一下，这是两年来第一次有人用"玩乐队"而不是"抗癌斗士"形容父亲。
心动来得比女团编舞的走位更猝不及防。
当贺临在消防通道里吻她时，沈烬音闻到他毛衣上沾染的化疗药水味和自己唇膏的樱桃香精味荒唐地交融。
他舌尖带着退烧药的苦，右手却像对待珍品吉他般，抚过她耳后的印记。"
“我想去录《乐队の夏》。"我的合约只剩三个月了就到了。"
“好的到时候我请假陪你去。”
贺临没告诉她的是，他是被制药公司派来让沈烬音继续续约的，配合炒作'孝女人设'，否则就中断她父亲的用药。
变故发生在沈岩血氧骤降的那个凌晨。
沈烬音攥着病危通知书冲向7B病房求援，隔着门玻璃却看见贺临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熟悉的信封。
和王强昨天递给制药代表的合同附件一模一样。
监护仪的警报声里，她练习过听音乐的耳朵，清晰听见病房里贺临对着电话说："放心，情感羁绊是最佳筹码...对，就是今天..."
沈烬音忽然想起太多细节，贺临总在医生巡房后"恰好"出现，他手机相册里那些"随手拍"的沈岩照片角度专业得像监控截图。
甚至他第一次送粥那天，保温桶标签上印着昭德制药员工福利的logo。
"你们连将死之人的女儿都要物尽其用？"她踹开7B病房门。
男人转身的瞬间，沈烬音看清了他衬衫第三颗纽扣上藏的微型摄像头——镜头反光里映着她的眼皮和手里捏变形的续约合同。
贺临摘了口罩："烬音，你父亲的ECMO费用每小时八千。"
他掏出钢笔在合同尾页签名处画了个圈，"这里签字，三百万立刻到账。"
沈烬音的指甲扎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你觉得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逼我就范？” 沈烬音眼眶泛红，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你所谓的情感羁绊，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我和我父亲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贺临上前一步，脸上没有丝毫愧疚，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在我眼里，他只是个病人，而你，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这是现实，你得面对。三百万，能让你父亲多活很久，你真的忍心看他因为钱，过早离开？”
沈烬音怒目而视，声音从齿缝间挤出：“你真让我恶心，打着感情牌，干着这种肮脏交易！”
沈烬音咬着牙，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她的目光像刀子般射向贺临。
后来她在医院监控死角拦下贺临，男人手里正拿着昭德制药的公关部通行证。
沈烬音把保温桶砸向他膝盖，贺临踉跄着摸向消防栓的动作让她笑出声。"告诉你个秘密。"
沈烬音踩住他掉落的工作证。
"我是练过武的"她突然拽起贺临的衣领撞向消防柜玻璃，玻璃碎裂声中，贺临的惨叫传了出来。
沈烬音离开时带走了贺临的吉他拨片耳钉。
住院部电梯的镜面倒影里，她把它按进自己尚未愈合的耳洞，金属穿刺皮肤的疼痛远没有她心里的痛更加有体会。
父亲的重病让她己经没有时间和心情去谈一场恋爱，她也没时间去想这些。
然而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这个男人趁虚而入。
当命运的重锤砸碎她最后的铠甲，她本己无暇触碰爱情。
可偏偏有人，趁她最脆弱的时刻，以温柔为刃，刺向她毫无防备的软肋。
这不是背叛，而是将她对世界的最后一丝信任，连根拔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