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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的苏府像被浸在墨汁里，连月光都凝着层冷霜。
苏怀瑾贴着西厢房的雕花窗棂，指尖刚触到赵嬷嬷说的未插死的窗闩，后颈就被人用茶囊轻轻一戳。
"哆嗦什么？"陆九卿的声音裹着热气从耳后钻进来，"我数过了，巡夜的更夫刚绕到东院，咱们有半柱香的空子。"他不知从哪摸出块芝麻糖塞她手里，糖纸窸窣响得像春蚕食叶，"吃块甜的壮胆，我师父说甜能压惊。"
苏怀瑾咬碎糖壳，芝麻香在舌尖炸开时，窗闩"咔嗒"一声开了。
两人猫腰钻进屋子，霉味混着檀香首往鼻腔里钻——这祖宅少说十年没人住，梁上的蜘蛛网都结成了絮状，在风里晃得像团灰云。
"脚底下。"陆九卿突然攥住她手腕往旁一拽，苏怀瑾这才看见青砖缝里嵌着半枚铜钉，钉头泛着幽蓝，"赵嬷嬷说机关重重，看来不是吓唬人。"他蹲下身用茶针拨弄铜钉，茶针刚碰到钉头就"滋"地冒了缕青烟，"好毒的淬药。"
苏怀瑾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刚要吹亮，手腕被陆九卿按住："先别点灯。"他从茶囊里抖出撮茶叶撒在地上，深绿的茶末滚到墙根突然"噗"地烧起来，映出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是星盘图案，银线般的纹路绕着圆心转了七圈，最外围还嵌着几枚碎玉。
"和我茶渍里的紫纹走势一样。"陆九卿凑近了看，茶末烧得噼啪响，映得他眼尾泛红，"上个月给你泡茶，茶渍干了后也有这纹路，当时还以为是水痕......"
苏怀瑾后颈的汗毛竖起来。
她想起穿越那天，暴雨砸在苏氏集团顶楼的玻璃幕墙上，她摔下楼梯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电梯镜面里浮起的紫色星盘——和这墙上的，像一个模子刻的。
"怀瑾！"陆九卿突然拽着她往旁一扑，两人撞进墙角的檀木柜，柜门"吱呀"裂开道缝，一柄短刀"叮"地钉在方才她站的位置，刀刃上的血珠正往下淌。
"苏小姐果然聪明。"阴影里传来韩世昌的笑声，他晃了晃火折子，青灰色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我在西厢房埋了三天，就等你这只小耗子自己钻进来。"他手里的匕首泛着冷光，刀鞘上雕着的蝎尾纹和沈玉环帕子上的一模一样。
苏怀瑾撞得后腰生疼，却在柜子缝里摸到个铁环。
她拽了拽，铁环纹丝不动，倒把陆九卿的茶囊带得掉在地上，冰魄茶针"哗啦啦"撒了一地——这是他用天山冰泉泡了三年的茶梗磨的，本是拿来逗她玩说能当暗器，此刻倒真在地上铺了片尖刺。
"你以为带个茶倌就能护你？"韩世昌一步步逼近，鞋跟碾过茶针发出"咯吱"声，"知道我为什么选今天？
赵嬷嬷那老东西嘴严了二十年，偏巧昨儿喝多了跟灶房说漏嘴，说祖宅藏着苏家发家的秘密......"
"发家的秘密？"陆九卿突然蹲下身，指尖在青砖上一叩，"是这个吧？"他叩的地方裂开道细缝，露出下面嵌着的星盘碎片，"苏小姐，你手机里的匿名短信，该不会也是赵嬷嬷发的？
她故意引咱们来，又故意让韩世昌听见......"
话音未落，韩世昌的匕首己经刺来。
陆九卿抄起旁边的茶海挡住，檀木茶海被划开道深口，木屑飞溅到苏怀瑾脸上。
她趁机拽动铁环，这次铁环"咔"地转了半圈，整面墙"轰隆"往后退去——后面是条向下的密道，霉味更重了，还混着金属的腥气。
"跑！"陆九卿推着她往密道里钻，自己反手甩出把茶针。
韩世昌骂了声，匕首在地上划出火星，茶针撞在刀刃上"叮叮"弹开。
苏怀瑾刚踩上密道的石阶，就听见头顶"咔嗒"一声——韩世昌踹倒了檀木柜，柜门砸下来挡住了退路。
密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苏怀瑾摸出火折子吹亮，昏黄的光映出两侧石壁上的星盘，比厢房里的更繁复，有些碎片位置空着，像缺了牙的嘴。
陆九卿摸着石壁喃喃："这纹路......是时空坐标。
我爷爷说过，古代有高人能凿星盘引时空之力，难道苏家......"
"闭嘴！"韩世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回音，"苏怀瑾，你以为你是怎么穿越来的？
这破地方的星盘早该碎了，偏你这现代魂撞上来，把钥匙口给填上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等我启动时空钥匙，让你永远困在这古代，苏家的钱、现代的权，全是我的！"
"时空钥匙？"苏怀瑾的火折子晃了晃，照见密道尽头有个青铜仪器，半人高，顶部嵌着七块星盘碎片，其中三块正在发光——和石壁上的空缺位置一模一样。
仪器表面刻着"时空枢"三个篆字，下面还有行小字："持钥者生，逆时者亡"。
"赵嬷嬷！"她突然喊了一嗓子。
密道深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赵嬷嬷扶着墙走出来，银簪子在火光里发颤："姑娘，老奴对不住你......可这钥匙要是落在韩世昌手里，两个世界都得乱套。
当年你太奶奶用命把钥匙封在这里，就怕有人动歪心思......"
"少废话！"韩世昌己经冲到近前，匕首首指苏怀瑾咽喉。
陆九卿抄起地上的茶针筒砸过去，茶针筒撞在韩世昌手腕上，他吃痛偏了偏，匕首擦着苏怀瑾耳垂划过，在墙上刮出火星。
"陆大哥！"苏怀瑾扑向仪器，指尖刚碰到星盘碎片，仪器突然发出嗡鸣。
青铜表面泛起蓝光，照得整间密道像浸在湖底。
韩世昌愣了一瞬，刚要再扑，密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大娘举着火把冲进来，身后跟着五六个拿锄头的村民。
"怀瑾丫头别怕！"李大娘抡起锄头砸向韩世昌，"我就说这老小子鬼鬼祟祟在村口转悠，合着是来害咱们！"村民们一拥而上，锄头、扁担、甚至烧火棍都招呼过去，韩世昌惨叫着被按在地上。
苏怀瑾盯着突然开始转动的仪器，蓝光越来越亮，照得她眼前发花。
青铜表面浮现出一行字："时空裂缝闭合倒计时：72小时。
持钥者苏怀瑾，需完成最终选择......"
"选择？"她喃喃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苏怀瑾"三个字，仪器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
陆九卿喊了她一声，声音像被揉皱的纸，模糊不清。
等她再睁眼，白光里浮起两行血字——
"回现代，失一切；留古代，得所有。"
密道外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得烛火晃了晃。
苏怀瑾的手机在袖中震动，她摸出来，屏幕亮着，显示着和穿越那天一样的紫色星盘，上面的倒计时，正从"72:00:00"开始跳动。
陆九卿的手突然覆上来，掌心带着茶梗的粗糙："别怕，我在。"他的声音比平时轻，像怕碰碎什么，"不管选什么，我都陪你。"
苏怀瑾望着他眼里的光，又望着仪器上跳动的倒计时，突然想起赵嬷嬷说的"改变两个世界的平衡"。
她不知道这选择意味着什么，但有一点很清楚——
这个后半夜的苏府，远不是热闹的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