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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忠只来得及抬起一个手指，就轰然倒地。
身躯砸在青砖地上，发出压抑至极的声响。
有人惊呼，“我们，我们杀了陛下身边的韩公公？”
‘哐当’一声，一把沾血的匕首掉在地上。
仅仅一门之隔，门外是初升的朝阳，门内是昏暗的天光。
姒景容面目狰狞，松开了眼前人的手，“姚华，是你亲手杀的韩忠，我们没有退路了。”
“太女殿下，明明……”
姚华到嘴边的话，因为姒景容越来越阴沉的眼神，慢慢又咽了下去。
她吞咽着唾沫，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姒景容步步紧逼，捏着她的下巴，箍着她的身体，逼她看向韩忠的尸首，“怕也没用了，看到了吗，他死了。”
她的唇贴在姚华的耳畔，声音幽幽仿若地狱来的恶鬼，“是你亲手杀了他，杀了陛下身边最得用的大监韩忠。”
“不，不是我。”
姚华吓破了胆，两腿抖如筛糠，想往后躲，可身体被太女钳制，躲不开逃不掉，只一个劲儿摇着头，眼泪混合着鼻涕一起流下来。
“怎么不是你？”
姒景容笑容甜美，像看着一个可口的果子，说出的话却吓得姚华当场尿出来，“你看看你的手，上面还沾着韩忠的血呢。”
腥臊味首冲天灵盖，姒景容嫌恶地推开她的身体，捂着鼻子道：“果真没用，难怪当初被谢吟风穿了琵琶骨。”
姚华己经顾不上争辩，她僵立在当场，全身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只有脖子缓缓转动，朝着太女的方向，颤巍巍地问道：“殿下，你救救我，我该怎么办，你救救我殿下。”
姒景容站在十步开外，手中握着一把折扇遮住口鼻，冷冷地道：“现在就回去，告诉你的母亲，让她按计划行事，否则本宫手里的那些证据即刻就递上去，你姚家九族一个也别想逃。”
“我，我，我知道了。”
姚华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朝外移动着，待看到倒在地上的韩忠，双眼睁的大大的，显然是死不瞑目，更吓得不敢动，半晌才贴着墙角朝外挪去。
她实在没想到，不过是替母亲给太女殿下传个话，怎么就会遇到这样的事。
想起一个时辰前，母亲说：“你且进宫去见太女，告诉她稍安勿躁。”
她听从母亲的话前来，没想到就这一句话，韩忠就死在她手里。
太女，太女实在太可怕了，她要告诉母亲。
她怀着这个想法，低着头大步朝宫门口而去。
首到被人拦住，“女娘，家主在马车等你呢。”
她猛地抬头，看清是府中的人后，松了一口气，立刻道：“快带我去，我要见母亲。”
姚紫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她的车舆自然与寻常人不同，名为安车，除了车轮有重毂加固外，车厢亦有朱色幡盖，其上绣着云纹，以错金银之物装饰，华贵非常。
姚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上车驾，她刚一上车，姚紫的目光就如利剑一般射过来，“什么味道？”
她不敢说自己被吓尿了，只结结巴巴道：“母，母亲，我杀了韩忠。”
“什么？”
姚紫瞪大双眼，立刻去捂她的嘴，随即低声道：“怎么回事？”
姚华磕磕绊绊地将东宫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却见母亲眉眼沉沉，比翻滚的天色更加吓人，她哆哆嗦嗦靠在角落中，不敢说一句话。
自从被谢吟风穿了琵琶骨后，母亲就嫌她没用，对她几乎没有好脸色，是以她不敢再造次，只能等着母亲的吩咐。
太女。
姚紫口中碾过这两个字，随后看着姚华，叹了口气，“你逃命去吧，朝城外走，不要回府。”
“母亲，你真的要跟着太女造反吗？”姚华鼓起勇气问道。
姚紫难得有些心软，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脸，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母亲如今还有得选吗？”
看着母亲苍老的脸，想起她为了自己围杀谢吟风，姚华心中蓦地生出些胆量来，用力攥住她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母，母亲，要不然女儿去向陛下坦白，用我的命换那韩忠的命，你，你不要举事了，好不好？”
姚紫愕然地看着她，没想到自己这个素来胆小的女儿，竟有如此大义的时候。
一瞬间，这位年过半百的丞相老泪纵横，她抬手搂住了眼前的女儿，将一个令牌样的东西塞到她手中，而后狠狠一推，“去百福客栈他们会送你出城的，记住母亲的话，好好活着。”
“母亲……”
姚华哭的泪流满面，两只手扒着车辕不肯走。
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被阴云遮住，疾风卷地而起，吹得树叶当空飞舞，不远处一群乌鸦，惊叫着掠过宫墙。
“见过姚相，不知令爱这是怎么了？”
一声问候远远地传来，将两人吓了一跳。
姚紫的侍女禀告道：“大人，是荀太祝。”
听罢，她用口型做了个“快走”，然后立刻换了副笑颜看向来人，“哎，逆女不争气，将自己的夫郎抵押了出去，现下后悔了让老身替她去赎人呢。”
姚紫半真半假的编了个理由，将面前人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尽收眼底，随即眸色加深，口中却笑着道：“让荀太祝见笑了，不如你先行，老身稍后。”
那人拱了拱手，施施然朝太庙走去，距离祭祀开始的时间己经越来越近。
姚紫怒喝道：“拉开女娘，进宫。”
姚华被人拽着跌倒在地，她看着母亲渐渐远去的车驾，坐地嚎啕大哭。
在行人的窃窃私语中，她忽然听见一句“大理寺查案”，顿时一抹眼泪，抬腿就跑，显然不是回府的路，她要去逃命。
姚紫刚下马车，便和等着见她一面的太女姒景容遇上。
她揣着手，目光幽幽望着巍峨的宫殿，神情平和，面容白净，丝毫看不出来刚刚杀人的迹象。
“姚相来得好慢呀，”她转过身打量着姚紫一身弁服，语带深意地说了句，“若是再不来，本宫只能安排人去请了。”
姚紫也不甘示弱，一边行礼一边低声道：“殿下别急啊，心太急是吃不到好饭的。”
她说完，姒景容敛了神色，冷冷道：“如此，本宫就等着姚相的好饭了。”
随即一甩袖子离开。
看着她愤愤离去的背影，姚紫沉着脸，面如深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