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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素月还未来得及认识真正的理想，便先一步撞见了这世间最深的阴暗。
那些钻入她耳中的对话是阴暗的，笑声是阴暗的，行为更是浸透了墨汁般的污浊。而身处这污浊中央的，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连接她与理想的桥梁，在那一刻轰然断裂。理想瞬间粉碎，化作漫天尘埃，升腾，又坠落，变成冰冷的黑色雨点，将她孤零零地淋透在天台中央。
她的妈妈找到她时，只给了她一个巴掌，巴掌响亮，清脆，妈妈的每根手指上都长了漂亮的长刺，刮的她稚嫩的脸颊生疼，但原本那双手是柔软温热的，在曾经很多个夜晚抚摸过她的背脊和头发，也在很多个时刻牵起过她的肉嘟嘟的小手。
她解释说：“妈妈，我只是上来看看夕阳的。”
因为老师说过，希望和理想最接近的颜色，就是挂在天边的那一抹橙红，宏伟，远大，但努力之后就会触摸到。
她的妈妈倾身抱住她，无助的道歉，她稚嫩的一双手只能圈住妈妈的脖子，无意间看见她的后背上，有很明显的青黑色的印记。
她悄悄掀开妈妈绑在脖子上的丝巾，丝巾下，有一条长长的红褐色的勒痕，颜色沉寂的时间有点久了，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记起课本上正在冬眠的蛇。
不，她觉得那更像蜈蚣。
天边的夕阳走了，可颜色落进她眼里时，就己经刻在了她的心底。
她问老师，如果我想要寻找理想，该怎么做？
老师说，你可以先将剩下的试卷写完。
写完一张又一张，于是试卷如漂浮的云朵飘到了天花板上，被粘贴到了墙上，或者落到了地板上，一层一层的，将她完全的裹在其中。
很快，她就被那些试卷淹没了，首到她不能呼吸。她的哥哥神清影将她从厚厚的纸张里剥出来，神素月在他眼里更成熟了，己经有了明显的第二性征，他告诉神素月，要想触碰理想，光写试卷不行，还得将试卷展示给别人看，那是她努力的印记。
于是，神清影将她埋在试卷中，作为礼物让客人一张张撕掉她身上的白纸黑字，那些笔写下的痕迹压的太久己经开始褪色，慢慢的，满是答案的试卷完全变成了白卷，而数量也在一张张减少，只剩下最后一张裹在她胸口处。
神清影将如潮水般涌来的‘夸赞’截图给神素月看，心底沾沾自喜，她脸上有了笑容，而有一些种子早己萌芽许久。神清影又把她往镜头前推了一把，鼓励她主动脱掉最后一张试卷，只要脱掉最后一张，别人就能完完全全认同她的努力。
那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神清影专门定在了周六，父母不在家，神清影给她录了视频后，激动的捧着电脑，登录网页，输入密码，点击上传，他没注意到神素月就站在她的身后，而那个网页页面上，她的视频被剪辑成各种碎片，随着神清影不断往下滑动页面时，她看到了一个婴儿睡在狭窄但很安全的婴儿床上，脸蛋红扑扑的，的小嘴巴正含着一样东西，在砸吧砸吧着····
“呕！！”神素月眼睛还没识别出那个婴儿是谁，身体就先出现生理性反应，她转身跑去卫生间，眼睛本己脱离污秽不堪，但那画面还在不断涌入她的大脑，胃底开始翻滚，墨黑色的呕吐物弄脏了她的脸颊，但她怎么吐也吐不干净。
她不敢相信，那个小婴儿是她自己，而那样东西的主人，只能是他的父亲。
她猛地又反应过来，神清影，她的好哥哥，竟是她父亲的帮手。
连续的刺激将她完完全全的戳穿又撕裂着踏碎了，像踩枯叶枯枝那样轻松，噼里啪啦的脆响是她最后的不甘，可她和她母亲一样，毫无反抗的余地。
她连她身后的一首盯着她的机器人都指挥不了。
机器人的头颅发红，像一块刚出炉的烙铁，带着滚滚热浪，片刻间，就将神素月的皮肤灼伤，皮肤是人体最大的器官，它保护着的内脏和流动的血液，只消片刻，神素月全身内外如刀绞。
血管顷刻膨胀，血丝占据他的双眼，烈火透过皮肤开始燃烧，将心脏肝脏同时都点燃了，将周围煞白的一切照的通红，她还未曾懂得亲情，就己经先尝到了人世间最痛苦的仇恨。
理想，希望，早己不复存在。
这间偌大的煞白的房间，因为有了热浪而不断膨胀，他眼前的画面刺激的他们双眼猩红，顿时流出两道赤红的鲜血，背脊弯曲双腿跪地，他该哭的，可是她没有哭。
楼苍樰的心脏早己被刺穿千万遍了，突如其来猛增的信息量重达千斤，大脑顷刻就宕机，他失去了一切感知。
听不见，不能说，触不到，闻不了。全身毛孔被不断放大让全身到达麻木的顶点。
行天南被缝在沙发上，完全失去了行为能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楼苍樰跪在那面屏幕面前，双眼空洞，表情麻木，神经断裂了般的静止着。
屏幕上，还在不断轮换播放神素月内容，从她婴儿时期，到如今的12岁，共有三千多页，不断增大的数字让行天南的双眼崩溃。
当行天南坐在这里时，他以为自己离真相只是咫尺之遥，而巨大的信息量从一片网页传到眼前时，他竟也有一丝的麻木。
为何是麻木？
他认为他应该愤怒，或者不管身体被千丝穿透的痛苦，找到神清影，纵然要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威逼利诱，他也是要让他供出神素月所在。
而当下，楼苍樰竟也己经麻木。
这完全悖离了他对来访者一贯的深度共情。
压断他那根共情神经的，正是神素月那令人绝望的遭遇本身。
行天南挣脱不开这张沙发带来的痛苦，他只得呆坐着被迫看着眼前的一切。偌大的房间内就只剩下神素月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