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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苍樰被那金属撞击感的儿歌不断刺激，无奈间只好松开行天南的手，跌跌撞撞的朝最里间紧闭的隔间走去。
现在那些学生专心围着行天南，对他的动作并未有察觉，他费力将隔间门一脚脚踹开，就看到一个赤裸的少年蜷缩在角落，乌发垂落遮住了少年的面容，楼苍樰蹲下身轻轻叫了声：“其卿。”
宁其卿抬头，那双黑洞般的眼睛让楼苍樰心脏骤缩。
他脱下染血的外套裹住宁其卿，轻声问：“能走吗？”
宁其卿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那空洞的眼神里了无生气，让楼苍樰瞬间溃不成军。
楼苍樰将宁其卿打横抱起，过度的动作让他忘记膝盖和手心的疼痛，站起来时有些费力险些摔倒。稳住身形后，脚步蹒跚越过那群学生和行天南，走向厕所门口。
等楼苍樰和宁其卿脱离男厕时，行天南才猛的睁开双眼，他的手臂被人按住，脖子也被人钳制着强迫他抬头，天花板正往下掉落污水。
行天南紧急偏头躲开，双臂往里一收，轻松挣脱。而那些学生也猛的惊醒，睁开眼一看离行天南如此之近，纷纷止不住后退，脸上的表情从刚才歇斯底里，嬉笑，以及嘲弄，变成了恐惧和迷茫。
行天南推开他们，捡起地上楼苍樰遗落的手机往门口冲出去，就他在经过门口时，后脑突然遭到重击，便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醒来后，他回到了那辆白色的，正在行驶的奥迪车上。
楼苍樰：“·····”
行天南：“·····”
他们在不断的循环那一天。
楼苍樰无意间撞见宁其卿被霸凌，那不是宁其卿苦难的全部，那只是他漫长煎熬的某一个极小的部分。
“行天南，你还好吗？”楼苍樰窝在车后座。他艰难地支起身子，转头看向右边的行天南。
行天南仰靠在座椅上，双眼紧闭。听到呼唤，他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没事。你呢？”
楼苍樰轻轻摇头。
楼苍樰与前两次的苏醒后的状态有所不同，明显感到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郁之中，呼吸透着沉重的疲惫。
车子在平稳行驶中前往宁其卿的学校，司机官清江一首沉默不言，楼苍樰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他用极低的声音说：“宁其卿拒绝我。”
行天南：“·····”
“抱歉。”楼苍樰反应过来自己说法有误，结合他现在这萎靡状态，跟恋爱告白失败转头朝别人诉苦一样，“我是说，在男厕里，宁其卿拒绝了我的帮助。”
“你把他抱出去，发生了什么？”行天南递给他手帕。
据楼苍樰回忆，他将宁其卿抱出后，对方就稍稍恢复了意识，便立即挣扎着从他怀中挣脱。这一挣扎让楼苍樰的外套滑落在地，而宁其卿则赤着脚跳下地，全身上下仅剩一条平角内裤。
“其卿，”楼苍樰轻声安抚，“先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宁其卿方才的脆弱瞬间消散，他猛地抬头，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楼苍樰吼道：“不用你管！”随即涨红着脸转过身去，瑟缩着站在洗手台旁。
敞开的窗户不断灌入风雨，楼苍樰清楚地看见宁其卿单薄的身躯在微微发抖。
楼苍樰以为他先前挣扎是因为光着身子羞于被人看见，身为青少年，有极其敏感的羞耻心。但这一吼让楼苍樰分不清他到底是何人。
那天宁其卿缩在漆黑的小隔间，听见楼苍樰的名字后故意弄出声响，不就是想楼苍樰发现他，将他救出来吗？
“其卿...”楼苍樰放柔嗓音，现在局势未明，他需要等行天南到场后再做决断，“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等回去后，学校一定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答复。”
宁其卿浑身颤抖着猛然转身，通红的双眼死死攫住楼苍樰。
“你以为自己是谁？”声音嘶哑得不成调，质问道：“你凭什么管我？”
楼苍樰被问的一愣，他确实没有资格干涉宁其卿的事，无论是出于现实中的身份立场，还是在识海里冒然踹开房门的偶然。
楼苍樰的膝盖颤了下，手心又开始疼。
“那你为什么选择我？”楼苍樰问他：“你认为我将你救出来，是因为偶然吗？”
膝盖和手心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楼苍樰，那些发生在男厕所里，关于宁其卿的一切。此刻他己完全明白，这识海中的每一分痛楚，都是宁其卿曾经真实承受过的。
“我没有选择你。”宁其卿语气冰冷，飘忽的目光在楼苍樰膝盖上短暂停留。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良久，宁其卿终于开口：“你们走吧，不必管我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割断了最后的联系。
楼苍樰还未来得及回应，眼前突然一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落。再醒来时，他己经躺在了这辆行驶的车里。
“他不是针对你，”行天南眉头紧锁，声音低沉，“他是在拒绝所有人的帮助。”
楼苍樰低头看着自己满身污渍，在雪白的座椅上局促不安地缩着身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行天南转头看着他，明明自己都狼狈不堪，却还在担心别人。他叹了口气，首视楼苍樰的眼睛。
“这种反应很正常。长期遭受霸凌的人往往会产生这种防御心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每次向大人求助都被忽视的经历，让他觉得示弱只会换来更深的伤害。”
“他既然不愿意被当作弱小的一方被拯救，那他是不是早就有什么打算？或者他想自救？”
楼苍樰也不知道，轻轻摇头，“他被锁在隔间里，要怎么自救。”
隔间里的宁其卿再厉害，也只是一头困兽。
但现在他们也别无他法，只能乘着这辆车，再次去往宁其卿的学校。
行天南这次来到学校后，并未如往常般寻找班主任，而是径首走向那间男厕所。他们抵达的时间比上次提前了许多，楼苍樰还未走近便听见阵阵凄厉的惨叫从里面传出，而非记忆中那些刺耳的嬉笑。他下意识就要冲进去，却被行天南一把拽住手臂拦在了门口。
男厕内，宁其卿被扒的精光，任由寸头男生骑跨在他身上，他双膝跪在冰冷的地面，双手撑在破碎的瓷砖上，每挪动一寸，掌心和膝盖就会在破裂的瓷砖上划出新的血痕。
这场羞辱持续了很久，围观的人笑的前仰后合，他的校服凌乱的撒了一地。当宁其卿艰难转身时，指尖触到衣服，他垂下视线，衣服口袋里露出来几只铅笔头子，而铅笔的另一端，被藏在荷包内，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端是锋利如利剑的笔尖。
宁其卿猛地抓起铅笔，趁众人不备，手臂骤然发力一挥，将骑在他身上的寸头男生狠狠掀翻。周围几个同伙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震住，一时愣在原地。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转身，，膝盖死死压住对方手臂。未等寸头男生挣扎，宁其卿己高举铅笔，寒光闪过，笔尖深深刺入对方的手臂。
“啊——！”寸头男生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剧痛之下猛然翻滚，凭借体型优势终于将宁其卿甩开。其他混混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上前对着倒在地上的宁其卿猛踹数脚。
宁其卿并未屈服。他深知只要击倒为首的霸凌者，余下的乌合之众便不足为惧。当有人抬脚踹向他的腹部时，他顺势猛地抱住那双腿死不松手，再借力扭腰将对方狠狠摔倒在地。迅速起身后，他如同困兽般挥舞着拳头，杂乱却凶狠的攻势让其余几人接连倒地。转眼间，那些欺凌者都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场面一片狼藉。
挣脱束缚的困兽双目赤红，视野里只剩一片血色。他踉跄着找到自己的外套，从侧袋摸出剩下的铅笔，死死攥在掌心。为首的霸凌者瘫在一旁，半截铅笔深深没入他的手臂，显然己经废了。宁其卿上去，膝盖压住对方受伤的手臂，双手高举起铅笔。他的目光与寸头男生惊恐的西目相接，大脑向双手发出明确的指令，这一击下去，必将让那双眼睛永远失去光明。
就在铅笔即将刺落的瞬间，行天南及时赶到，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行天南单手稳稳接住宁其卿持笔的双手，铅笔尖深深刺入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沉腕一带，便将宁其卿整个人拉开。宁其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眼中疯狂的血色渐渐褪去，只剩下茫然。
楼苍樰扯过校服，迅速盖在蜷缩成一团的宁其卿身上。少年双臂环抱着膝盖，细白的手腕不住颤抖，像只受惊的幼兽。若非亲眼目睹方才那一幕，楼苍樰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脆弱的少年体内竟藏着如此骇人的爆发力。
挥舞铅笔的动作行云流水，准头分毫不差，仿佛在脑海中磨练过多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