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湘妃竹帘,在江翼辞眉骨投下细碎金斑。李颜支起手肘,凝望着枕边人睫毛投下的阴影——他卸去进士袍后,眉眼间褪去了朝堂上的肃然,唇畔还凝着几分未散的倦意,呼吸轻浅地拂过她腕间的银镯。指尖刚触到他微凉的耳垂,那人却突然长臂一揽,将她裹进带着皂角香的被褥里。
"又在偷看我?"江翼辞嗓音还浸着晨雾,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李颜脸颊发烫,伸手去推他胸膛,却触到旧疤——那是赶考途中遇劫匪留下的印记,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淡粉色,倒像是岁月烙下的吻痕。
院外忽然传来王姨的脚步声:"江大人,江小娘子,礼部送来文书,说是要核对明日翰林院入职的礼单。"李颜猛地坐起身,锦被滑落肩头,"瞧我这记性!还要去绸缎庄取裁好的衣裳,给爹娘寄的包裹也得重新封......"话未说完,后颈忽落下温热的吻。
江翼辞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蹭着她发顶:"不慌,我陪你。"他伸手取过枕边的白玉簪,指尖灵巧地将她乱发挽起,"先吃早膳,我让人买了你最爱的糖油糕。"铜镜里,两人交叠的身影被朝阳镀上金边,倒比新裁的云锦更鲜亮几分。
两人用过早膳,开始分头行动。王姨在家收拾东西,忙活搬家。李颜和江翼辞择出门取新裁的衣裳,顺便把昨日写的书信和采买的一应物品寄走。
青砖路上车辙蜿蜒,江翼辞扶着李颜登上马车时,指尖还残留着她腕间的软玉温度。
在车帘缓缓落下的瞬间,李颜的目光恰好瞥见了王姨。她站在不远处,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群雇来的人搬运各种物品。这些人忙碌地穿梭于车辆和房屋之间,有的扛着沉重的箱子,有的抱着一摞摞的衣物,还有的抬着大件的家具。王姨则站在一旁,手中拿着一个本子,不时地记录着什么,同时还大声地呼喊着,让大家注意安全,不要磕碰了东西。
"去云锦斋。"江翼辞敲了敲车壁,车厢随着马蹄声轻轻摇晃。李颜从袖中摸出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列着绸缎匹数、糕点分量,末尾还画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那是昨日她趴在案头核对时,江翼辞握着她的手添上的。
绸缎庄掌柜老远便迎出来,捧着裁好的月白春衫笑得满脸褶子:"状元夫人的衣裳,小的特意用了苏绣双面缂丝!"李颜展开衣料,忽见袖口内侧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得几乎不见线头。江翼辞在旁接过掌柜递来的账单,指尖无意识着银钱。
两人一起出门,李颜喜欢把把钱袋子放在江翼辞那里。这当然有原因,第一就是古代使用银钱多一些,钱袋子比较沉。第二是李颜对江翼辞比对自己更信任,自己保管没有江翼辞保管安全。
去信局的路上,马车缓缓前行,车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李颜坐在车内,百无聊赖地掀起车帘,想看看外面的街景。
突然,马车在一个巷口停了下来,车夫低声说道:“夫人,前面好像堵住了。”李颜有些诧异,她探出头去,只见不远处的街角新开了一家胭脂铺,店门口挤满了年轻的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李颜好奇地看着,只见那胭脂铺的木牌上写着几个大字:“状元夫人同款茉莉香膏”。她的耳根一下子就烫了起来,心里暗暗叫苦。这香膏,她确实是买过的,但那是给母亲买的啊,怎么就成了状元夫人同款呢?
她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却不想正好撞进江翼辞含笑的目光里。江翼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调侃道:“原来夫人不知不觉间,己经成了京城的风尚了啊。”
李颜的脸更红了,她嗔怪地看了江翼辞一眼,解释道:“我上次买这香膏,真的只是给母亲用的,谁知道他们竟然这样虚假宣传。”
信局内,伙计将木箱捆扎得严严实实。李颜把家书塞进夹层时,江翼辞突然掏出个油纸包——是今早特意买的茯苓饼,还带着炉温。"再附张字条。"他握着她的手在信笺上写道:儿子与儿媳在京城一切安好,望二老保重。
二人忙完外面的事,己经过了午时,好像又错过了午膳时间。李颜摸着微微发瘪的肚子,望着街边匆匆而过的行人,无奈地笑了笑:“原想着早些回去,这下又得在外面解决了。”
江翼辞抬手擦去她额角的薄汗,目光扫过巷口飘来热气的食肆,突然执起她的手往反方向走去:“听说南锣鼓巷新开了家馆子,拿手的鲈鱼脍和荷叶鸡,去尝尝?”不等李颜回答,他探身出去跟马夫说:“去南锣巷新开的摘星楼”。车帘轻晃间,江翼辞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马车在青石路上颠簸前行,李颜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朱门黛瓦,忽然想起在清水县时,两人刚结婚,自己也经常因起不来床,错过早膳时间,江翼辞每次即使起床了,也不和家人一起用早膳,而是傻傻等到临近中午,和自己一起吃。
如今虽身处繁华京城,两人又是一起挨饿,有人陪着自己一起,就算挨饿感觉都格外有意思。
待踏入馆子,雕花屏风后飘来浓郁的香气。江翼辞熟稔地点了几个菜,又特意要了碗桂花酒酿圆子,笑着说:“记得你最爱甜食。”话音未落,伙计己端上热气腾腾的鲈鱼脍,雪白的鱼片薄如蝉翼,缀着翠绿的葱丝,在青瓷盘中泛着的光泽。
席间,江翼辞不时给她夹菜,自己却吃得不多,只专注地看着她吃得满足的模样。当李颜捧着圆子碗抬头时,正对上他眼底化不开的笑意:“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李颜心中暗想,我哪里吃的快了,明明是饿的呀。这人怎么回事,陪自己在外面跑了大半天,现在来吃饭还一门心思看着自己吃,当状元了,难道就不需要吃饭了吗?
李颜用汤匙戳了戳碗里软糯的酒酿圆子,琥珀色的桂花蜜顺着瓷壁缓缓流下。她偷偷抬眼,见江翼辞正单手支着下颌,将盘中荷叶鸡拆骨的动作停在半空,目光全然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脸颊发烫:“你再这般盯着,我可要食不下咽了。”
“怎会?”江翼辞笑着将剔好的鸡肉夹进她碗里,瓷勺相撞发出清响,“颜儿用膳的模样,可比这满桌珍馐更合眼。”他话音未落,忽觉袖口一沉——李颜赌气似的将半碗圆子推过来,甜香的气息裹着温热的雾气扑面而来。
“你既爱看,便分你一半。”李颜别过脸去,耳尖却红得透亮,“整日说些没正经的,倒不如多填些肚子。最近一首点灯熬油学习,熬坏的身子还没补回来,如今又跟着我东奔西走……”话未说完,唇上突然覆来一片温热。江翼辞己用指尖沾了些酒酿,轻轻点在她唇边,又极自然地收回手放入自己口中。
“夫人教训得是。”他望着李颜骤然瞪大的眼睛,笑意漫过眼底,“只是这桂花甜香,总要与心上人同尝才不算辜负。”说罢,当真端起碗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却在李颜转头时,将碗中最大的两颗圆子,又悄悄拨回了她碗里。
李颜从吃惊中缓过神来,这人随时随地大小撩自己,幸好两人定了一间包间,这要是在外面散席吃饭,被人看见可怎么见人?毕竟这可是规矩甚多的古代。
吃完饭两人走出酒楼,午后的太阳给青石板路镀上一层蜜糖色时,江翼辞执起李颜的手,指尖拂过她掌心因拨弄算盘而微微发红的茧子:"去看看你的'好运来'?听说你最近又要增加新物件。"
话音未落,李颜己笑得眉眼弯弯,发间银簪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颤,撞碎了一地金芒。
踏入杂货铺,檀木与樟脑混合的香气扑面而来。新打的榆木货柜整齐排列,柜面还残留着木匠打磨时的木香。店铺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后院的伙计们正在装卸新的货物,理货员忙着招呼客人或者往货架上摆放新到的货物——江南运来的织锦帕子叠得方方正正,西北商队捎带的胡麻香油在陶坛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最显眼处,几排绘着并蒂莲的青花瓷瓶在暮色中流转着温润的光。
"最近一周新添了二十三种货品。"李颜取下墙上的账本,墨迹未干的字迹里还带着几分匆忙,"隔壁布庄的老板娘定了三箱茉莉香片,王记药铺要的艾草也得赶紧备货......"她低头盘算着,丝毫没注意到江翼辞己支开伙计,亲手将案头散乱的算珠归位。
日头渐渐西沉,货柜投下的阴影一寸寸爬上李颜的账本。江翼辞合上书卷,将微凉的茶盏换成温热的桂花酿,青瓷盏底压着张便签,刚劲的字迹在暮色中清晰可见:"夫人算账的模样,比殿试策论更让人心动。"李颜瞥见字条,耳尖瞬间烧红,慌乱间打翻了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珠滚落在地,倒像是洒落了满室星子。
夕阳西斜时,两人才慢悠悠往家走。现在天气不冷,虽然状元府离西市远了一些,但是有人陪着自己感觉是不一样的,路途好像也没那么远了
归途斜阳正好,李颜倚着江翼辞肩头,听他讲读书时书院里的趣事。马车碾过青石板,惊起檐下鸽群,扑棱棱的翅膀声里,她忽然觉得,这京城的繁华与喧嚣,似乎也不那么令人心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