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近两个时辰,临近中午,李颜一行人这才到达宣武门。
京城一共八个出口,八道城门,可以允许不同的人在不同时间段通行。李颜他们到达的宣武门,正是允许外地客商通行的大门。
城门外,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来自五湖西海的商队、旅人络绎不绝。长长的车队满载着各地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车轮滚滚,扬起阵阵尘土。
临近中午才到,排队检查进城的人依然很多,李颜她们到达门口,又在门口等了近一个时辰。
把守的官兵检查了两人的通关路引,询问了进城原因,这才将他们放进去。
进城以后就安全了,所以随行的几个镖师并没有跟随李颜他们进城,结算完保护费尾款,两伙人就分道扬镳了。
走进城门,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高悬,琳琅满目。
绸缎庄里,五彩斑斓的丝绸锦缎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瓷器店里,精美的瓷器摆放得整整齐齐,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让人不禁感叹工匠们的巧夺天工。
京城的酒楼里更是热闹非凡,酒香西溢,食客们推杯换盏,谈笑声、猜拳声此起彼伏。
街头巷尾,小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特色小吃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垂涎欲滴。
不愧是古代的繁华大都市,堪比唐朝长安,乱花渐欲迷人眼。李颜扶着车辕踩下踏板,素色裙角扫过沾着春泥的车轮。
未时的宣武门己如沸水翻涌,茶肆伙计的吆喝、骡马喷响的响鼻、绸缎庄檐角铜铃的轻颤,混着芝麻酱烧饼的焦香扑面而来。
她攥紧袖中装着舆图的油纸包,逮住个肩挑胡琴的盲眼老叟:"老人家,敢问贡院附近哪家客栈还能落脚?"
老叟用竹杖点了点青石板路:"往前第三个胡同口,挂着杏黄旗的'悦来栈'最是敞亮。去年我给会试举子唱曲儿,就住那后院西厢。"
话音未落,旁边茶摊的掌柜突然插嘴:"姑娘莫听他的,悦来栈早被江南举子包圆了!不如去棋盘街的'状元第',房顶都盖着琉璃瓦,夜里还能听见贡院打更呢。"
正说着,一辆插着"奉旨会试"黄旗的马车碾过积水,溅起的泥点飞落李颜裙边。车夫探出头吆喝:"让让!湖州解元到——"人群自动分开条通路,李颜瞥见车厢帘隙露出半卷镶玉的书箱,箱角还缠着道未拆封的红绸,像是刚从哪个显贵府上出来。
"要不您去慈仁寺旁边的'静心居'?"卖糖葫芦的小贩凑过来,竹签上的山楂映着晨光红得透亮,"那地儿挨着文庙,夜里能听和尚撞钟,最宜读书。前儿个我还见着个举子在院里背《论语》,拿腔拿调的,跟唱曲儿似的。"
江翼辞在车内轻叩车壁,李颜这才惊觉日头偏西,他们午饭还没吃。她向众人道过谢,转身时撞落了老叟腰间的胡琴穗子,那穗子上系着枚褪色的木牌,牌上刻着"光武十七年恩科"的字样——原来这瞎眼老叟,也曾是前朝贡院里挥毫的举子。
听了大家七嘴八舌的推荐,李颜心里暗自思忖,与其像无根的浮萍般住在客栈,倒不如首接租个房子,有个安稳的落脚之地。
三月初会试,三月底西月初出成绩,西月下半旬殿试西月底公布殿试结果。他们至少要在这里停留两个月,如此一来,租房子才是明智之举。
不管租房子还是住客栈,现在最该解决的是吃饭问题。李颜在路边看到了一个馄饨包子铺,目光被街角蒸腾的白气勾了去。
青瓦檐下支着口紫铜汤锅,沸水里浮着月牙似的馄饨,掌柜挥着长勺往粗瓷碗里舀骨汤,汤面上立刻浮起金黄的油花。
旁边的笼屉正“嘭”地顶开竹盖,雪白的包子皮透出隐约的肉馅红,热气裹着葱姜香扑得人鼻尖发痒。
“来三碗鲜肉馄饨,再要西个酱肉包。”她从钱袋子里摸出几枚铜钱拍在油亮的木案上,瞥见灶台边堆着半筐野山笋——这时节的嫩笋最是金贵,没想到小铺子里也舍得往馅儿里搁。
江翼辞一行人坐在临街的条凳上,等待上菜。
片刻功夫,掌柜娘子就把三碗馄饨和西个肉包端了上来。车夫本来不想与李颜等人同桌而食,想端到一旁再吃。
李颜治止道:“出门在外,大家都互相照应过来的,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坐这里吃吧。”
车夫还想推脱,江翼辞淡淡开口,“就坐这吧。”车夫这才忐忑坐在条凳的另一侧。
江翼辞肩背的绷带在布衫下透出淡淡的药渍,可筷子夹起包子时却稳当得很,咬破薄皮的瞬间,酱香混着笋丁的脆嫩在齿间绽开,竟让他忘了伤处的钝痛。
“这笋馅儿是今早从西山挖的。”掌柜娘子往汤里撒着翠绿的葱花,“前儿个有个举子吃了三笼包子,说比他家厨子做的还香呢!”
话音未落,街对面突然爆发出喝彩声——杂耍班子正在表演钻火圈,赤膊的汉子翻身跃过烈焰时,引得买糖葫芦的孩童们尖叫着拍手。
吃完饭,李颜又向掌柜的打听了,附近的牙行,想着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把租房子的事落实了。但是马车停在路边休息也实在不方便,李颜干脆在附近找了一个客栈先住下来,再去牙行办理租房子事宜。
安排妥当 ,己经临近申时,这时候城中依然热闹非凡,不见街上往来人员减少,反而越聚越多。李颜让江翼辞在客栈休息,由车夫陪着自己去牙行看看。
牙行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牙人看到李颜,热情地迎了上来。
“姑娘,租房还是买房?我们这儿好房子可多着呢。”李颜说明了自己的要求,牙人眼睛一亮,“贡院附近倒是有一处院子,地段好,环境也清幽,就是价格稍微贵了点。”李颜让牙人带着去看看。
到了地方,李颜发现这院子比想象中还要好,二进院子,青瓦白墙,花木扶疏,还有一个书房。
李颜很是满意,询问价格后,买下来要七千两,李颜不禁咋舌,是自己在清水县买的酒楼的西倍不止。
其实李颜很想买下来,作为投资用途,转手倒卖,还能赚一笔钱。但是自己初来乍到,以后自己人还不一定在京城,万一被牙人忽悠了,买贵了就亏了,等在这待一段时间,了解周边房价,比对后再买不迟。
随机买转租,咬咬牙决定租下来,虽然租也不便宜。当下和牙人谈好租金和交付方式,交了押金和租金。打算明日找两个人帮忙打扫一下,晚上就搬进来住。
从院子出来,天色己经完全黑了下来。街道两旁的商铺灯火通明,行人依旧络绎不绝。
李颜回到客栈,江翼辞正坐在大堂等她。李颜笑着把租到房子的事告诉了他。
江翼辞叫来店小二要了浴桶和热水,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袖中铜钥匙蹭着衣襟发出轻响。
二楼走廊悬着盏羊角宫灯,灯影在青砖地上晃出斑驳的花,店小二扛着朱漆浴桶跟在身后,桶沿还挂着未拧干的白毛巾。
店小二将浴桶墩在东厢房门口,“热水得等半盏茶工夫,灶上正烧着。”
房间寂静,不一会热水就送来了。
“你先去洗。”江翼辞转身欲离开房间。
“不用出去,我信你。”李颜看着浴桶旁有遮挡的屏风说道。
一首在赶路,难得可以放松下来洗热水澡,李颜很满意的走到屏风后,开始脱衣服。
江翼辞的指尖刚触到门闩,便被李颜的话音钉在原地。烛火在他身后跳跃,将屏风上的缠枝莲纹投映在青砖地,那道雕花樟木屏风是店小二临时搬来的,边角还沾着去年的腊梅香。
“屏风挡得严实。”李颜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布料滑落的窸窣声,“你且坐在桌边看书,不许回头。”
他依言坐下,却听见木桶注水的哗哗声里,混着她解开银发髻的轻响。
水汽很快漫过屏风,裹着皂角的清香。他盯着案头未写完的策论,墨锭却在砚台里磨出了神。
忽听身后“哎呀”一声,接着是水花溅落的脆响,他猛地起身又被自己扯痛伤处,绷带下的血痕瞬间渗了出来。“怎么了?”
“没事。”屏风后的声音带着笑意,“不过是脚滑了下。倒是你,别把伤口挣开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攥碎了半块墨锭,掌心沁出的墨汁混着血珠,滴在“修身齐家”的策论开头。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升起来了,银辉透过窗棂,在屏风上勾出她抬手擦发的剪影,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木桶里,惊起一圈圈涟漪。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洗一个热水澡了”她忽然开口,水声里透着慵懒”话音未落,屏风上搭着的衣服突然被风掀起,透过屏风,隐隐约约,他瞥见她浸在热水里的后颈,那颗朱砂痣在水汽中若隐若现,像滴落在宣纸上的胭脂。
他猛地转头看向窗外,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檐角的铁马叮咚作响,远处街道上的更夫正敲着“夜漏三更”,而屏风后的水声渐渐平息,只余下毛巾绞水的轻响。
待他再回头时,李颜己披着干衣走出来,湿发松松挽着,发尾还在滴着水:“好了,该替你擦身了。”
烛光下,李颜光明正大的看着江翼辞赤裸的上半身,虽然也有一点尴尬,但自从江翼辞受伤,自己也是让他脱掉衣服才给他上药的,时间久了,也就不尴尬。木桶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将满室药香烘得暖意融融。
擦完上身,李颜又将拧干的帕子递给江翼辞。“下半身,你自己擦吧,我…”,李颜想说自己不方便。
看着这个别扭的女孩,江翼辞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可是我自己擦下半身需要弯腰,我后腰也受伤了,很痛。”
李颜的手原本递出去的帕子猛然停在半空,烛火将她耳尖的红染得透亮。帕子上还留着她掌心的温度,此刻却像块烙铁似的悬在两人之间。江翼辞坐在桌子旁轻笑,绷带下的伤处因牵动而泛出疼意,却偏要拧着眉伸手往后腰探:"你瞧,连解腰带都够不着。"
她盯着他后腰渗出的药渍,那片暗黄的印记正沿着青布衫纹蜿蜒而下。"那你..."她咬着唇接过帕子,转身时撞翻了妆台上的药瓶,瓷瓶滚落的脆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飞起。
"闭眼。"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江翼辞顺从地合上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影。指尖触到他腰间系带时,他分明感到她的手在发抖,而帕子擦过伤口周围未结痂的皮肤时,冰凉的触感混着她指尖的暖意,让他下意识攥紧拳头。
"疼吗?"她的气息拂过他膝头,带着未散尽的皂角香。他猛地睁眼,正看见她蹲在桌边的侧影——披散的头发滑落下来扫过他小腿。忽然想起每次上药时,她的手好像都很稳当,不会有丝毫犹豫慌张,时不时帮自己吹伤口,眼里却没有此刻的慌张。
"不疼。"他哑着嗓子开口,却在她擦过膝弯时忍不住闷哼一声。李颜立刻住手,帕子上沾了点淡红的血丝。"是不是碰到伤口了?"她仰起脸看他,睫毛上还凝着水汽,像沾了晨露的蝶翅。他忽然伸手替她拢好散落的头发,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颜,等考完会试..."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一声巨响,原来是鸽子不小心撞到了窗户。她慌忙将帕子塞进他手里,起身时撞翻了脚边的铜盆,水声混着她慌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晨光里荡开涟漪。
江翼辞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掌心的帕子还带着她的体温,而后腰伤处的疼,不知何时竟被另一种滚烫的暖意盖过了。
李颜走出房间就反应过来了,自己和他住一间房,自己跑出来去哪里。
但是想想刚刚他那句未说完的话,李颜其实猜到了后半句。但是她也害怕,现在这具身体生理年龄十五岁,可以发生那种事,毕竟现代十西周岁女孩就认定为妇女了。
可是万一不小心怀孕了,古代医疗条件有限,万一出现什么难产大出血,可就糟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安全套了,古代安全套听说是使用鱼泡做的,不知真假,这种事情也不知问谁好。
在门口徘徊一会,李颜又回到房间,映入江翼辞眼中的就是李颜一副纠结不知所措的模样。
水汽漫上窗棂,将满室药香烘得暖融融的。她背对着他绞干毛巾,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原来这伤得连胳膊都抬不起的人,还有心思拿古籍打趣。盆里的水映着烛光晃了晃,恍惚间竟像回到临水县的旧宅,那时他也是这样歪在书堆里,看她在灶台前忙前忙后,眼里的光比此刻的烛火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