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裹挟着滚烫气浪,如煮沸的浪潮般重重拍打在江家别墅的雕花玻璃上。空调外机不堪重负地轰鸣着,黑色宾利碾过碎石车道时,轮胎与石子的摩擦声响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刺耳,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江苏苏紧紧攥着结婚证,手指深深陷进烫金硬壳,掌心沁出的冷汗将封皮洇出深色水痕。唐文博扯松领带的动作猛然僵在半空,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弧度,沉声道:“有我在。”那语气,像是在宣告主权,又带着几分不屑一顾的狂妄。
雕花铁门缓缓开启,发出吱呀的声响。江父负手立在廊下,脊背挺得笔首,宛如一柄生锈的长剑。青石地砖上,被碾灭的烟头杂乱堆砌成小小的坟茔,灰烬随着穿堂风盘旋而起,簌簌落在他熨烫笔挺却泛着陈旧光泽的中山装肩头。他手中的紫砂壶狠狠砸在石桌上,闷响惊飞了檐下的白鸽,深褐色的茶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扭曲的纹路,恰似他此刻紧绷的神经。
“唐家臭小子!”江父的怒吼震得廊下悬挂的风铃叮当作响,镜片后的目光淬着寒冰,“说好的两年后完婚,现在把联姻当儿戏?”他额角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指腹无意识地着紫砂壶盖——那是去年女儿亲手为他挑选的茶具,此刻却成了他无处安放怒火的宣泄口。
“爸!”伴随着急切的呼喊,江野白大步从别墅内走出。他身形挺拔,眉眼间与江苏苏有几分相似,此刻脸上满是怒色。作为宠妹狂魔,江野白从小就将妹妹护在身后,此刻见妹妹被置于如此境地,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他快步走到父亲身旁,目光如炬地盯着唐文博,语气冰冷而严厉:“唐大少爷,苏苏是我捧在手心长大的,你就这样一声不吭把她娶走?就算你和苏苏感情再好,也不能如此不把我们江家放在眼里!”
江苏苏下意识地躲在唐文博身后,订婚宴上那枚璀璨的钻戒在日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彼时唐文博站在香槟塔前,西装革履温柔承诺“等你准备好”的画面,与眼前家人愤怒的面容重叠,刺得她眼眶发烫。“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声音发颤,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唐文博上前半步,定制西装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哑光,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霸道气场,那气场中还夹杂着令人反感的狂妄。他慢条斯理地从内袋掏出丝绒盒子,祖母绿胸针在锦缎上泛着幽幽的光,眼神中满是傲慢:“爸,大哥,这是家母传给儿媳的。领证一事,不过是我和苏苏觉得时机到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意味,“婚姻本就该由我们自己决定,告知与否,不过是个形式。若事事都按规矩来,那这婚,怕是这辈子都结不成了。”
江母披着真丝披肩从内厅快步走出,珍珠耳坠随着急促的步伐摇晃。她心疼地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眶,又瞥见唐文博腕间还未调回的纽约时间手表,轻轻叹了口气:“大热天的,先进来说话。都别在外面站着了,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众人移步客厅,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晕,却驱不散凝滞的空气。江苏苏蜷缩在沙发角落,看着唐文博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仿佛这江家客厅是他的主场。江父将茶杯重重磕在红木茶几上,震得果盘里的车厘子都微微晃动:“臭小子,怎么当了总裁就日理万机,怕是连最基本的提亲都忘了?我们江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讲究个礼数。”
“爸,您消消气。”江野白在一旁劝着父亲,可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唐文博,“唐文博,今天你必须给我们江家一个合理的解释。苏苏还年轻,你这么着急结婚,到底有什么盘算?”
唐文博解开西装最上面的纽扣,露出藏青色领带,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坦然地迎上江野白充满敌意的目光:“大哥,我的盘算?不过是不想等罢了。我唐文博认定的人,早一刻娶回家,才能早一刻安心。至于你们所谓的规矩,在我看来,只要苏苏愿意,其他都好商量。”
江野白冷笑一声,语气充满嘲讽:“说得倒是好听。护她周全?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拿什么护她?苏苏才毕业没多久,社会阅历尚浅,你这是在利用她的单纯!”
江苏苏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哥!你别说了!是我愿意和文博结婚的!”
“你懂什么!”江野白提高音量,满脸怒其不争,“婚姻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才步入社会,人心险恶,你能看透多少?”
“我己经长大了!”江苏苏眼眶通红,泪水在眼中打转,“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文博对我好不好,我心里最清楚!”
江母见状,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现在证都领了,吵也解决不了问题。”她转向唐文博,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质问,“文博,你和苏苏以后有什么打算?总不能领了证就不管不顾吧。”
唐文博坐首身子,眼神中满是张扬:“妈,我做事,向来不需要向别人解释。我自然会给苏苏最好的。并购案很快就会处理完,至于提亲、婚礼,我会按我的方式来办,保证不会让苏苏受半点委屈。”
“哼,说得轻巧。”江父依旧满脸不满,“现在说这些,早干嘛去了?”
就在这时,唐宅书房里,周宛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波斯地毯上来回踱步,留下凌错的脚印。手机在掌心发烫,秘书断断续续的汇报如同一记记重锤:“江家……结婚证……”她突然将手机狠狠摔在真皮沙发上,珍珠耳钉随着剧烈的动作摇晃不止:“唐文博!这个混小子!”
唐山摘下金丝眼镜,用丝绸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别气坏了身子。”
“能不气吗?”周宛的声音陡然拔高,水晶吊灯的光落在她精心化的妆容上,却掩不住眼底的怒色,“就算再着急,也该先登门说一声!江大哥最看重礼数,这下非被他骂死不可!”她抓起手包,口红在梳妆台上划出歪扭的弧线,“必须现在去江家!”
唐山无奈起身,西装外套的褶皱在动作间绽开又抚平:“一起去。”
江家这边,气氛依旧剑拔弩张。江野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江父抬手制止。“先看看他父母怎么说吧。”江父沉着脸说道。
不一会儿,门铃骤响。周宛盘着精致的发髻,提着翡翠摆件站在玄关,脸上堆满歉意的笑容:“江大哥,江大嫂,是我们教子无方。文博做事太冲动,您要骂就骂我这个当妈的。”
唐山递上珍藏的普洱茶饼,声音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江大哥,孩子们感情深,不如就定在中秋完婚?我们一定把礼数补全。”
江父看着眼前的两人,冷哼一声:“这就是你们唐家的教养?孩子结婚这么大的事,招呼都不打一个?坑蒙拐骗的拐走我的女儿!”
周宛满脸愧疚:“江大哥,我知道是我们不对。文博这孩子,平时做事还算稳重,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就犯了糊涂。您消消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唐家一定照办。”
江野白在一旁冷着脸说道:“唐伯母,唐伯父,苏苏是我们江家的掌上明珠,我们自然希望她能风风光光地出嫁。这次唐文博的做法,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小白说得对,是我们考虑不周。”唐山说道,“不过孩子们真心相爱,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棒打鸳鸯。还请江大哥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原谅文博这一次的莽撞。”
江母看着僵持的场面,开口道:“好了,都别再说这些了。既然证都领了,说明孩子们有缘分。现在最重要的,是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周宛连忙附和:“对对对,江大嫂说得对。我们先商量婚礼的事吧。”
“哼!”江父说道,“我女儿今年才20出头,你这臭小子……实在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