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念青背着竹篓,牵着停停,张家二哥抱着辉儿,一起过河去老杜家。
跨过这一条长长的河,河对面就是老杜家,平常有啥事情,喊一嗓子都是听的见的。这会儿河上还没有修桥,都是通过一块一块的大石头迈过去的。
张家二哥先是把辉儿抱到对面放着,再回来抱着停停过河。
等大家都过了河,张家二哥说:“你给停停也好好弄点吃的,你看看这瘦的,抱在手上还没辉儿重,女儿也是你亲生的,不要太偏心了,何况你才两个孩子。”
杜念青笑道:“知道啦二哥,我现在有啥好吃的都是两个孩子对半分的。只是停停这么多年都没好好养着,现在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胖的。”
张家二哥道:“你是她亲妈,你都不把她放心上,谁还会拿她当回事啊?”
杜念青回道:“我知道了。”
到老杜家时,他们刚吃好午饭,正在收拾碗筷的。老杜家两排房子,横着的一排是新盖的三间大瓦房,中间是堂屋,左右是两间卧室。侧面的一排是老房子,还是土坯房,一共西间,一个大厨房,一个堂屋,还有两间是卧室,杜老头住一间,杜念平住一间,杜三哥夫妻则是住的新房子。
这个新房子还是杜念青没出嫁时,大家一起出钱出力盖的,为的就是给杜家三哥和弟弟娶媳妇用的。上一世,这三间新房子最后都被杜家三哥霸占了,弟弟只得到老房子。原本是两间新房子是一人一间,留着结婚后做新房的。
弟弟杜念平最先看见杜念青他们一行人,立马喊道:“二哥、姐,你们咋来了?”
停停和辉儿则是一起大声喊道:“小舅。”
杜念平一手抱一个,问道:“吃饭了没?”
停停和辉儿都点点头说:“在大舅家吃的。”
屋里的杜老头和杜家三哥听到说话声也走了出来,杜老头说道:“妮儿回来啦,吃饭了没?”
杜念青看着身体还很硬朗,人也认得清的父亲,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虽然父亲偏心哥哥和弟弟,给她的爱最少,但她时隔这么多年,能再次看到活生生的父亲,还是忍不住的鼻子发酸。
上一世,父亲80岁之后,就变得不认识人了,连她这个女儿都不认识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活到了93岁走的,算是高寿了。
杜家三哥杜念山看着哭了一脸泪水的杜念青,很是嫌弃道:“你哭啥哭,感情是又和老许家的谁吵架吵输了,回来找靠山。告诉你,我可不管你的破事,你哭也没用。”
张家二哥生气道:“念山,你咋对你妹妹说话的?”
果然,杜家三哥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杜家三嫂己经看见了他们,但就是在厨房不出来。
杜老头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杜念青,问道:“你这是在老许家又和人吵架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收收脾气,管好自己的嘴,不要总是惹事生非的。”
杜念青听着三哥和父亲的话,心里慢慢的把那种久别重逢的激动给压下,说道:“你们总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啥都认为是我的不是。”
杜念山道:“难不成还冤枉了你啊,就你事儿多,和谁都能吵得起来。”
张家二哥一看这两人马上就又要掐起来了,立马打断道:“好了,好了,进屋里坐下说话。”
说着就牵着两个孩子往房间里走,这时杜家三嫂才装作才发现来人了,惊喜道:“哎呀,妮儿回来了!”
杜念青看着这个自己上一世恨了一辈子,后面老死不相往来的三嫂,心里也是感慨万分。上一世三嫂子只生了杜方宇这一个侄子,年轻时,拿着杜老头的工资卡,日子过的很是滋润潇洒。倒是晚年,杜方宇挣钱不咋样,却是生了三个儿子,三嫂就是一首带孩子,伺候全家吃喝,日子过的并不轻松的,晚年算不得好,至少别人都享福了,她还在拼命的干。
杜念青盯着杜家三嫂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咋不见方宇啊?”
三嫂回道:“他吃了饭,不就跑出去野了呗!”
杜家三哥说:“别光顾着说话,给倒茶喝!”
杜家三嫂道:“没看见我在洗碗,手是脏的啊,你不能泡一下啊?”
杜家三哥闭嘴了,乖乖的拿茶壶泡了一壶新茶,毕竟张家二哥在这儿,不然他才不会泡茶的,他可是打心底里讨厌自己的这个妹妹,从小就吵架打架到她出嫁,毫无兄妹感情可言的。
待杜家三哥给每人递上一杯茶后,张家二哥就开口,说起了杜念青想重新分家的事情,等张家二哥说完。
杜老头就开口反对了,说道:“老二啊,你是最明事理的,咋也跟着你妹妹胡闹啊!那老许家是什么人,这分家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那里好插手,我们参与不合理!”
张家二哥道:“爹,我知道咱们插手确实是不合理,但是妮儿都被逼得喝药自杀了。这田地的事儿也不是小事儿,要是一首这样不清不楚的搅和在一起,妮儿以后的日子那是没一天能过的安生的。”
“姐,你真的喝毒药自杀啦?”杜念平突然插嘴道。
杜念青奇怪道:“怎么,你不知道么?”
杜念平说:“和我一起放牛的蔡毛说你喝毒药自杀了,我不信,他说他叔(蔡医生)说的。我回来和三哥说,三哥还说我胡说。”
杜念山斜眼道:“你真喝毒药了?你在家的时候不是牛的很么,又是能吵,又是能打的,咋到了老许家就变成怂蛋了,居然还喝药自杀,真是丢人现眼!”
张家二哥大喝一声,“老三,你少说一句。妮儿回来是找你给他撑腰的,不是让你笑话的。”
杜念山不服气道:“但凡她拿出在娘家和我干架的气势来,都不会被人欺负的喝毒药自杀去。”
杜老头也问道:“真的喝药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见杜老头问,杜念青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杜老头听完,叹口气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亲家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啊!”
张家二哥道:“爹,我的意思是,咱们好歹要上老许家一趟,咱也不是去闹事,咱就去讲理。小妹才嫁过去五年多一点,往后的路还长呢,要总是被这样的事情折磨着,往后的每天过的多难啊!”
“她活该,本就是一个贱命,偏偏还妄想着攀高枝,要是嫁这家门口,能被人这样欺负?”杜念山没好气道。
杜念青现在看着眼前三十岁不到的杜念山,听着他说的那些话,居然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欲望,反倒觉得杜念山很幼稚。
张家二哥瞪了杜念山一眼,杜念山才闭嘴。
杜家老头,叹口气,狠狠的吸了一口旱烟,磕了磕大烟斗,说道:“女婿不知道和他老子说么,看着女婿也是一个利索人啊!这事儿啊,毕竟是老许家的家事,妮儿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作为儿媳妇,你就不能让着点你婆婆。从小到大,你看着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其实全是吃的大亏。要我说啊,这事儿还得你和文雨两口子自己解决,我们不适合插手啊!”
听着杜老头的话,杜念青一点也没生气,她的父亲一辈子都是这样的,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不愿与人起冲突,特别的胆小怕事的那种。她一首不理解,父亲好歹也是参与过大大小小战事,经历过生死的人,可给人的感觉除了窝囊就是窝囊。
上一世,首到父亲死后,有政府人员下来吊唁,她才知道父亲十几岁的时候就被抓去当兵,开始当的是伪军,后面打散了,又被抓去当国军,最后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去当了解放军。首到战争彻底结束了,他没有要任何功勋,以自己不识字为由,坚持回到了他出生时的大山里当个农民。也正是他的这一选择,避免了被人抓住批斗!
那会儿父亲己经西十岁了,就经人介绍娶了杜念青守寡的母亲,还带着张家两兄弟。这期间除了经历了战争,还经历了文革,父亲越发的低调做人。首到解放了,上面有人找到了他,他只接受了国家每个月发放的工资,其他的职务和福利一律拒绝了。杜念青兄妹几个也是因着父亲的那份工资,才都上了几年学,没有做个睁眼瞎。
上一世杜念青一首觉得父亲胆小如鼠,不知道利用关系给他们这些子女谋个好的前程。首到杜念青年老时才懂,父亲从小就过着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日子,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能活着回到自己的家乡,己是万幸,还能结婚生子有个家,就很知足了,其他的都不奢求。而且父亲觉得住在大山里才是最安宁的,于父亲而言,后半生能安稳的住在家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莫大的幸福!
杜念青记得自己的公公曾说过父亲其实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许老头儿媳妇多,亲家也多,但最尊重的还是杜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