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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甘露劫?三滴露缠魂
须弥山巅的琉璃瓶原是集三千年晨露所凝，瓶身刻着二十八宿星图，每至寅初，便有甘露自天枢星位滴落，聚在瓶中如碎钻流金。这日琉璃侍者持瓶接露，却见灵河岸上的赤珠仙草蔫蔫垂首，三瓣花瓣褪成苍白，茎秆细如发丝，竟被晨雾压得弯向水面，恍若随时会被灵河之水吞去。
“可怜见的，可是承不住这天地霜寒了？” 琉璃侍者素手轻托草茎，腕间琉璃链叮当相碰，惊起几片欲落的花瓣。她旋开琉璃瓶，见瓶中甘露共七滴，大如鸽卵，在晨光里泛着虹彩，遂倾出三滴 —— 头滴润根，二滴沾茎，三滴落在花心。甘露甫触草身，便见赤珠草突然颤如惊鸿，卷须如活物般蜷曲，竟顺着她的指尖攀上手腕，在冰绡雾縠般的袖料上缠了三匝，留下淡淡绛红指痕，恰似用胭脂水画就的缠枝纹。
“痛么？” 琉璃侍者指尖抚过草茎，却觉那卷须并非草木触感，倒像是婴儿的手指般温软，草尖还凝着未干的甘露，滴在她掌心，竟化作极小的 “泪” 字。忽闻身后昙摩仙人一声长叹，回头只见他广袖拂过灵河，水面竟映出人间场景：有沙门在佛寺扫雪，有公主在金銮掷杯，二者影影绰绰，眉间红痣与掌心印记遥相呼应。
“你以三滴露救她，她便要还你千行泪。” 昙摩指尖划过琉璃侍者腕间的绛红指痕，那痕迹竟如活物般蔓延，在她素纱上织出半枚玉连环的轮廓，“此草本是灵河岸边的顽石精魂所化，偏生贪看太虚幻境的昙花影，落得形神将散 —— 你救的不是草，是当年补天时遗落的半块顽石。”
琉璃侍者惊觉手中赤珠草的卷须己化作石纹，暗合补天石的苍苔肌理，花心处更浮出细如蚊足的字迹：“情债难偿，石缘早种。” 她再看琉璃瓶，发现余下西滴甘露竟己凝成血色，瓶身二十八宿图中，天枢星位赫然出现裂痕，恰如人间佛寺将要绽开的并蒂菩提花。
“师父是说，这草……”
“是了，她既是顽石所化，便该去人间历红尘劫；你既以露相救，便要随她同坠 —— 待得琉璃瓶裂、甘露滴尽，便是你们在人间相逢之日。” 昙摩话音未落，灵河之水突然沸腾，赤珠草的卷须猛地收紧，在琉璃侍者腕间勒出红痕，却又在瞬间化作金粉，飘向灵河深处，聚成 “高阳” 二字，正是未来公主的封号。
此时琉璃瓶 “咔” 地一声裂开细纹，三滴甘露从裂缝中溢出，坠在灵河岸上，竟生出三株并蒂昙花，一白二红，白花如僧衣素洁，红花似宫装艳丽，花瓣相缠而落，恰似一僧一俗交叠的人影。赤珠草趁势攀上琉璃侍者的指尖，在她掌心写就 “辩机” 二字，墨色未干便渗入肌理，成为将来辩机胸前红痣的雏形。
“原来不是她欠我泪，是我欠她一场劫。” 琉璃侍者望着掌心渐渐隐去的字迹，忽觉琉璃链硌得腕骨生疼，低头见链子竟己缠成死结，正是人间玉连环的模样。灵河对岸，补天石的残片正泛着微光，每片都映着她与赤珠草的倒影，恍若无数个平行的劫数在石面铺陈，有簪花的温柔，有断环的凄厉，更有刑场的血泪。
这一日，须弥山的风带着前所未有的暖意，吹得琉璃侍者的素纱衣袂鼓如风帆，腕间绛红指痕尚未褪去，便又添了掌心的 “辩机” 印记 —— 原来情劫的开端，从来不是相遇，而是相救时那三滴甘露的重量，是卷须缠腕时那三匝的温柔，是预言里 “泪债” 与 “石缘” 的交缠，早在仙骨上刻下了不得不去人间走一遭的宿命。
当琉璃瓶的裂纹蔓延至瓶底，最后一滴甘露将落未落之际，赤珠草突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艳色，三瓣花瓣分别映出 “过去”“现在”“未来”：过去是昙摩化生时的昙花印，现在是琉璃侍者腕间的玉连环，未来却是人间刑场上，辩机袈裟上的朱砂渍与高阳公主掌心的红痣相印。这株曾濒死的仙草，终究要带着琉璃侍者的甘露之恩，在人间开出最炽烈也最凄凉的情花，而所有的因，早在这三滴露缠魂的瞬间，便己在灵河深处，结成了剪不断的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