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珠和霍琳踩着月光回到小楼,青砖地上树影婆娑。
两人前后去洗了个热水澡,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张宝珠推开卧室的门,感觉后颈还沾着湿漉漉的发丝,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粗布衣领洇出深色痕迹。
她轻轻甩了甩头,水珠便顺着耳际滑进衣领,凉意让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拧开桌上的老式台灯,钨丝发出轻微的嗡鸣。
张宝珠翻开泛着药香的医书,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艾草簌簌作响。
夜风裹着槐花香溜进半开的窗户,窗帘被吹了起来,轻轻拂过她的手背,痒痒的。
刚起身准备回屋的霍臻突然抬眼望去,对面小楼二楼的卧室亮起昏黄灯光。
他脚步一顿,不知道在想什么,又重新躺回躺椅。
寂静的夜晚,偶尔有几声虫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小楼的灯终于熄灭了。
霍臻这才起身,回屋。
天刚蒙蒙亮,院里的广播就开始播放革命歌曲。
张宝珠揉着惺忪睡眼走进厨房,霍琳正往搪瓷缸里倒玉米糊,热气裹着葱花的香味扑面而来。
两人刚坐下,就听见院外传来嘈杂的呼喊声。
“张医生!”
“张医生,你是住这儿吗张医生?”
声音撞在青砖墙上,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张宝珠咬着白面馒头的动作僵住,腮帮子还鼓着。
霍琳放下搪瓷缸,瓷勺磕在缸沿发出轻响,出声提醒道:“宝珠,好像是找你的。”
张宝珠连忙起身,“姐姐,我出去看看。”
她打开大门,快步穿过院子,透过铁栏门,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王嫂看见张宝珠出来,兴奋地大喊:“张医生,张医生,我在这儿!”
张宝珠打开铁栏门,探出一个头,“王姐姐?”
然后目光往王嫂身后看去,只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王青青。
张宝珠更加疑惑了:“青青姐?”
话音刚落,王青青身后又蹦出一个人影,“还有我呢,还有我呢,张医生,我是李婶。”
张宝珠纳纳开口:“李婶好。”
打过招呼后,张宝珠还有些云里雾里。
就听见王嫂拉着王青青上前,指着她手里的东西说:“张医生,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的。”
张宝珠低头看了一眼王青青塞满自己脚边的东西。
里面好像有布匹,鸡蛋,麦乳精。
在这个年代,这些东西可都是稀罕物了。
张宝珠还以为这是过年了。
还没等张宝珠开口,王嫂立刻攥住她的手,掌心的老茧摩擦着她的手背:
“你可千万别拒绝啊,张医生,你保住了我的一条胳膊,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一点心意。”
王青青也担心张宝珠会拒绝,忙挽着她的手说:“宝珠,我姐这个人最怕欠人人情了,你赶紧收下,省得她天天惦记的睡不着觉。”
张宝珠点点头,看向王嫂:“姐姐,那就谢谢你啦。”
李婶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连忙上前,突然将扑棱着翅膀的芦花鸡往前一送,鸡毛簌簌落在青砖地上,鸡爪子差点蹬到张宝珠鼻尖。
“咯咯咯。”
吓得张宝珠往后退了两步,咽了咽口水,“这……这又是?”
李婶笑了笑,有些愧疚地解释道:“那天要不是我跟兰花妹子起了争执,也不会害得她胳膊断掉,我……我这不是想着抓只鸡给她补补嘛。”
张宝珠看着跟她大眼瞪小眼的鸡,抿了抿唇,又往后退了一步。
那你把鸡给王嫂啊,递给我干啥?
我也不会杀鸡啊!
紧接着又听见李婶说:“我去找兰花妹子的时候,她正好要出门来找你,便让我带着这只鸡一起来了,我想想也是,张医生你这么瘦,是该吃只鸡补一补。”
李婶的鸡又递了过来,“张医生,这是我自己养的鸡,你用来炖鸡汤喝,肉就用来爆炒一下,肯定美味!你千万别跟我客气撒!”
张宝珠看着还在朝她咯咯哒的鸡,笑了笑说:“李婶,谢谢你啊,可是我不敢杀鸡。”
李婶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害!小姑娘都怕杀鸡杀鱼的,没事,我不怕啊,我这就帮你现杀!”
张宝珠嘴角抽了抽。
好热情。
正巧这时,霍琳吃完早饭从屋子里出来。
王青青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上司,她有些局促地喊道:“霍院长,早!”
霍琳点点头,“早啊,今天我这小楼可真热闹。”
王嫂笑呵呵上前,“霍院长,我们来给张医生送点东西,一会儿就走。”
霍琳露出温和的笑,“不着急,今天张医生不用上班,你们可以多玩会儿。”
随后目光露在李婶抓着的鸡手上,“这是?”
李婶接话:“嘿嘿,霍院长,这是鸡,张医生她不敢杀鸡,我来帮她杀鸡。”
霍琳的目光落在了隔壁小楼半开的大门上,笑了笑:“有心了,李婶。”
说着,她朝着隔壁小楼大喊了一声:“袁兴,出来一下。”
很快,隔壁小楼的大门被全部打开,袁兴身上还系着围裙,朝这边跑来。
有外人在时,袁兴都是随大家一起称呼霍琳为院长。
他在霍琳面前站定,擦了擦头上的细汗,问:“院长,怎么了?”
霍琳指了指李婶手上的鸡,说道:“交给你一个任务,杀鸡。”
袁兴的视线跟着落在了李婶手上,他利落地伸出手,“交给我吧。”
李婶默默把鸡交到了袁兴手里,抓到鸡的袁兴转身又跑回了隔壁小楼。
他锅里还煮着面条呢。
首到鸡叫声渐渐消失在耳边,张宝珠这才回过神来,问霍琳:“姐姐,你要去上班了吗?”
霍琳看了眼手腕的手表,点头:“嗯,是要过去了,小臻就辛苦你照顾了。”
张宝珠连连点头。
王青青这才想起来,张宝珠这段时间不用上班是因为要照顾受伤的霍团长。
她也不敢耽搁,忙拉了拉王嫂和李婶,然后开口:“宝珠,我也去上班了。”
王嫂和李婶也很识趣地挥了挥手:“张医生,有空来找我们玩啊。”
张宝珠露出两个梨涡,也跟着挥了挥手,甜甜笑了:“好。”
王嫂送的东西很快就被张宝珠搬进了屋,她将吃的摆放在了厨房,然后坐在沙发上,拆开那些布料看了看。
这么多布,够做好几身新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