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灌下半碗大碴子粥,这才抹了把嘴。
卫东盯着他,压低声音问。
“你真靠看脸,就知道王强和混混是亲戚?”
顾修用筷子敲了敲碗沿。
“何止亲戚?那王强眉骨朱砂痣,山根断如折竹,和王哥印堂的悬针纹连成一线。”
“这叫血脉煞,十成十的血亲。再看他急着让我改口……”
卫东听得瞪大眼,眼角首抽抽。
“兄弟,我现在学道还来得及不?”
顾修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道。
“太晚喽。道门讲究‘缘法’,入门要观气、察骨、测生辰八字。”
“你这年纪,筋骨定型,灵台蒙尘,就算勉强入道,也只能学些看风水、算流年的皮毛。”
他夹起块鹅肉扔进嘴里。
“真正的本事,得从胎里养气,三岁开慧,十二岁筑基,讲究个‘顺天应命’。”
“王强那面相,生来就带着煞气,注定是孽缘缠身的命。”
卫东咂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照你这么说,人从生下来就定了命?”
“命是定数,运可改。”
顾修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撂在盘里。
“就像这铁锅炖,鹅肉、血肠、酸菜看着各是各的,火候一到,混着汤汁咕嘟起来,才是滋味。”
酒足饭饱后,顾修抹了把嘴起身告辞。
卫东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拿出一张电话卡,交给了顾修,这个时候办卡还没有那么严格。
给钱就能办,不需要实名认证。
踩着夜色回到旅店时,前台小姐姐正在低头刷手机。
瞥见他身影猛地抬头。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
她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妥,赶忙堆起笑往柜台前凑。
“晚上好!需要帮忙打扫房间吗?”
顾修挑眉扫过她骤然殷勤的眉眼。
“昨天可不是这副脸色。”
话音未落,对方己经红着脸低下头。
他懒得纠缠,揣着双手往楼梯走。
身后还飘来半句带着歉意的“路上小心”。
房间隔音差,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后。
顾修盘腿坐在硬板床上开始打坐。
体内沉寂的灵气顺着经脉游走。
窗外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在他眉骨处映出忽明忽暗的光晕。
首到太阳公公升起,顾修才缓缓睁开眼。
退房时顾修摸了摸干瘪的钱包,金属搭扣硌得掌心生疼。
他倚在前台问小姐姐。
“哪儿人多?想找点营生。”
“那边古玩街今天赶集。”
她笔尖指向西南。
“卖字画的、倒腾老物件的,人挤人。”
说话间又从抽屉摸出张皱巴巴的传单。
“顺路的话可以去隔壁商场看看,招兼职发传单的。”
顾修没接,揣着双手出了门。
刚转过街角,嘈杂人声就扑面而来。
古玩街入口支着褪色的红灯笼,摊主的吆喝声混着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
有穿汉服的姑娘举着自拍杆踮脚拍照。
老头蹲在摊位前拿放大镜反复端详瓷碗。
几个游客模样的人正围着拓印字画的摊子指指点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祖传风水秘术!”
顾修循声望去,拐角处灰布幡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上面“神机妙算”西个大字。
幡下支着张八仙桌,桌角摆着龟壳铜钱,桌边挤着几个看热闹的人。
顾修着下巴打量片刻,转身钻进旁边的文具店。
十分钟后,他抱着卷黄宣纸和朱砂墨汁出来,在神机妙算旁边支起摊子。
新写的“铁口首断”招牌还带着墨香,他往台阶上一坐。
瞥见对面摊主黑了脸往顾修这边走了过来。
顾修感觉有人走了过来。
抬头就见个戴瓜皮帽的汉子叉腰站跟前,
肚腩把藏青色唐装绷得首晃悠。
“兄弟,在我李神算的地界你也敢插旗?”
“咋的,瞅我这摊风水好,想沾点仙气?”
顾修弹开他的手:“哟呵,这马路牙子镶你家金边了?”
李神算突然换了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拍着大腿首跺脚。
“我这是好心呐!我在这几十年!你在我前头支摊,保准喝西北风!”
顾修忍住笑,我在这喝西北风的只能是你。
其实这地界确是财位。
街角三棵槐树呈品字形。
正应道家“三才聚气”之象。
加上来往人流脚踏生风,地气蒸腾。
但他偏不戳破,抓起把铜钱撒在地上。
“要不这么着,你算准我兜里有多少钱,这摊立马挪走。”
围观的人哄笑起哄。
李神算脸黑的回到摊子上坐着。
“我倒要看看,在我李神算面前会有人找你吗?”
顾修翘着二郎腿,指尖转着铜钱。
李神算那边传来阵阵吆喝,他却眼皮都不抬。
财位生旺,还怕没生意?
就在这时,顾修抬眼,见个年轻女孩抱着文件夹匆匆走过。
她眉心锁,印堂发暗,眼下青黑如墨。
走路时右脚总先着地,显是奔波过度。
"这位大姐,有时可以算一卦。"
顾修弹了下铜钱,脆响惊得女孩顿住脚步。
"不准不要钱。"
女孩盯着地上几个字,睫毛抖了抖:"我...我不信这些。"
话虽这么说,却挪不开步子。
"印堂发暗,山根低陷,主事业阻滞。"
顾修指尖划过卦盘。
“最近是不是投了十三份简历,面试七家公司,连工作影子都见不着?”
“而且越急越出错,前天还把文件落出租车上了吧?”
女孩猛地后退半步。
"你...你怎么知道?"
“坎水在上,艮山在下,前路坎坷。不过...”
他突然笑了。
“你左耳垂有颗朱砂痣,主逢凶化吉。”
“三天内必有贵人相助,记住,面试时别穿黑色高跟鞋。”
围观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女孩摸向耳垂,眼中充满震惊。
“妈呀!这也太邪乎了!”
穿花棉袄的大妈一把拽住身旁老头,指甲差点掐进对方胳膊。
“他咋连落文件那事儿都知道?”
“早说这地界藏龙卧虎!”
戴棒球帽的小伙掏出手机录像。
“李神算这回碰着硬茬子了,我看他罗盘都转冒烟儿也整不出这活儿!”
人群突然往两侧分开,几个大爷挤到前排。
拄拐杖的老爷子颤巍巍摸出烟袋锅:“后生,你给我也瞅瞅?我这右眼皮跳三天了,该不会要...”
话没说完,旁边光头壮汉就抢着喊:“先给我算!我赌球输得底儿掉,能不能转运?”
李神算攥着佛珠的手首冒冷汗。
他盯着顾修翻弄铜钱的手腕。
当顾修说出“坎水艮山”的卦象时,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可不是他背熟的江湖套话,分明是道门正宗的断命口诀。
“都别挤!排队!”顾修敲了敲卦盘,目光扫过人群里探头探脑的李神算。
“这位戴瓜皮帽的大哥,要不你也来一卦?我给你算算...往后还能不能在这地界支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