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真的是他。
风愚听到这道心心念念的清亮嗓音,只觉心下一颤,一时之间,他原本麻木的情绪竟是生出久违的生动裂痕,不禁期待又紧张。
卿野朝他走过来了。
首到这一次,风愚才总算是成功透过床帘的这一角,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卿野的模样。
这个对他有着救命之恩的人,这个第一个对他表现出善意的人。
他……
真的好漂亮。
和他的声音一样漂亮。
风愚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跳居然可以跳动得如此震耳欲聋,就好似一节本来单薄贫瘠的枯木,忽逢甘霖,从而奇迹般地萌发绿芽、恢复了一丝生机。
风愚害怕自己不能及时收敛好眼中波动的思绪,于是不由得屏住呼吸,在卿野靠过来前,连忙将自己的眼睛重新闭上。
卿野没有等到风愚的回应,倒也未曾多想,只道是许是风愚身子骨弱、疲乏困顿,是故懒得搭理自己。
卿野同温栩念对视了一眼,随后便拿出那个盛放有真果的盒子,率先走上前去。
卿野饶有介是地清了清嗓子,脸不红心不跳、很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冒昧打扰世子殿下休息甚歉,但现得一滋补良丹,对殿下休养身体大有裨益,还请殿下起身服药。”
话罢,卿野便刻意将脚步放重了些,接着才倾身向前,挡在温栩念前面,伸出一只手撩起了那层轻纱幕帘。
也是撩开了床帘来,卿野才发现风愚依旧是背对着他,侧身躺在宽大的床榻上,沉闷的锦被往上拉得极高,只堪堪露出了他的半个后脑勺。
见状,卿野不禁全然忘记了风愚实则还顶着个世子的名头,在他眼中所见的风愚,只不过是一个年岁不大且又无依无靠的可怜孩子而己。
卿野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那双清亮的墨眼中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柔和与悲悯。
“世子殿下?”
卿野不禁攥紧了袖口,耐着性子,轻声唤着风愚,如同对待一只年幼的小白兔一样,生怕惊扰了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孩儿。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叫我……”
风愚仍然没有回过身来,只是将脸藏在被子里,声音有些瓮瓮的,极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我不喜欢……”
不知是不是这皇城太过森严,风愚又太过瘦小,总之,听到这句话时,卿野不禁怔愣了一瞬,再看着风愚的背影,心下不由得有些五味杂陈。
顿了顿。
“风愚。”
卿野亦如风愚所愿,不再称呼这个于寻常百姓显贵、却于风愚而言尽是束缚的称号。
风愚这才回转过身来,寡淡清瘦的面庞上难得扬起一个有些稚气、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笑容。
只不过,风愚的双目却是依旧空洞无神,低着头,呆呆地凝望着卿野的衣角。
卿野则是假装没看见风愚在转过来时长睫一霎的轻颤,也同样对于风愚有些刻意的视线回避视若无睹。
装有真果的盒子棱角锐利,所以卿野稍一用力,这分明的棱角便会硌得卿野的掌心不觉有些泛疼。
卿野眉目一动,随后敛去表情,勾了勾唇,忽视着掌心被盒子轻易留下的红痕,一边示意着温栩念去给风愚倒杯水过来,一边神色自然地打开了这木盒。
宫殿里的珠光映衬得真果愈发色泽通透,小小的一颗,红艳艳的,就像清甜的樱桃,也像孩童最爱的糖果子。
卿野看了看盒子里的真果,再看了看面前小小一只的风愚,突然觉得自个儿的良心好像有点痛。
“丹药呢?”
风愚一副不疑有他的懵懂单纯模样,很是听话地抬起手,乖乖等着卿野将那颗有益于他调理身体的“丹药”放在他手心上。
卿野咬了咬牙,到底是理智居上,勉力忍住了莫名腾升的心虚与罪恶感,硬着头皮将真果取出来放到风愚摊开的那只苍白干瘦的手心上。
卿野甚至还没来得及将水从温栩念的手中接过递给风愚,就见风愚分毫不问这丹药入口会是什么滋味、便首接干脆仰头就将这“丹药”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