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一个穿越者,姜雪宁觉得自已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宁安宫很快就烧了起来。
黄昏时分,残阳似血,火势在余晖下愈发汹涌。
周围的禁军和宫人早已提着水桶加入到灭火的行列。
地下的密道中,漆黑一片,偶尔会传来一两下水滴声。
若不是姜雪宁手中那根蜡烛摇曳着微弱的烛光,她恐怕早就吓得蜷缩在角落,分毫不敢动弹了。
暗道四通八达,姜雪宁也不知道自已能否在这众多条路中,成功的找到通往宫外的那一条。
但现实容不得她后退。
不多时,她走到了一条通道的尽头。
仰头望去,顶部有一处轮廓稍显不同,能看出那是个出口,盖着一块不算厚重的木板。
再看向侧边的墙壁,上面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刀剑划痕。
如果没记错,这些划痕是二十年前谢危和沈氏皇族躲避平南王时留下的。
而这暗道的正上方,便是历代皇帝的住所。
上面就是沈玠的寝宫。
姜雪宁心道:再往回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出口了。
沈玠定是知道的。
倒不如赌一把,上去问问路,顺便探望一下这位病重的皇帝。
只是姜雪宁刚从暗道中走出,从龙床上跳下来,便看到坐在龙椅上的沈玠紧闭双眼、面色凝重地端起一碗不知名的液体就要饮下去。
“你要干什么???”
声音不算大,姜雪宁快步上前,一把打掉了沈玠手中的碗。
那碗呈抛物线飞出去,碗里液体飞溅。
一股刺鼻的气味从碗中逸散开来,那气味带着一丝诡异的腥甜。
“哐当”一声碗砸在地上,瞬间碎成几片,瓷片迸射开来。
“陛下,可要末将进去收拾?”
摔碎碗的声音引得门口的禁军列行公事般问了一句,但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沈玠瞧着病的很厉害,形同枯槁的脸上在看清姜雪宁的那一刻,竟唤起了一丝光彩。
姜雪宁虽身着宫女装,却难掩倾城之色,眉眼间的灵秀与气质,在简约宫装的映衬下愈发夺目。
“不必,无事不要进来打扰。”
沈玠抑制住内心的欢喜,装作敷衍的答了一句门口的禁军。
这便是当今那位年轻的帝王,那位爱姜雪宁爱到骨子里的帝王。
待禁军又站回了原位,沈玠才拉过姜雪宁的手低声关切道:“雪宁,我听说宁安宫走水了,你........你没事吧?”
姜雪宁瞥了一眼地上白沫还未消散的药液。
“你以为我死了,所以你要自尽?”
沈玠眼神闪烁,苦笑一声:“我本就命不久矣,不过是提前结束痛苦罢了。”
他这个帝王做的,早已尸位素餐,谁人不知如今天下已是谢危的天下?
就连往日侍奉的宫人都被谢危调走了。
沈玠的手腕上长有红色斑丘疹,像小米粒大小,肢体也不受控制地痉挛。
他像是........被人下了水银。
“土茯苓!陛下,土茯苓或许可以解毒!”
姜雪宁茅塞顿开,说着便要出去找太医。
沈玠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她:“雪宁,咳........咳,别去。”
“为什么?”
姜雪宁不解,为他抚了抚后背。
“告诉我........你是怎么出来的。”
沈玠又咳了几声,缓了过来。
一个时辰前,宁安宫传来走水的消息,皇后娘娘与燕临不知所踪。
姜雪宁看了一眼龙床上的密道出口,沉默了。
沈玠继续说道:“你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出去,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可是,你........”
“咳咳咳........”
沈玠强忍着发痒的喉咙,起身从后面的书架暗格里取来了玉玺,还有一张地图。
他郑重其事地将二者递到姜雪宁手中:
“这是密道的地图,拿上它你能找到出宫的路。你不是一直喜欢那张遮吗?咳.......郑保有个义子名叫郑文,他现在是狱中的提牢官。我已命他暗中救下张遮,你若想知道张遮的去向,去问他便是........咳........”
郑保对沈玠最是忠心,生死无改,姜雪宁是知道的。
只是这郑保已于上个月死在了谢危的剑下........
话说完,沈玠已咳得不成样子。
姜雪宁把玉玺和地图放到桌上,扶着沈玠坐下,给他倒了一盏茶。
沈玠轻抿了一口茶水,又继续说道:“或者,你想留在宫中,这玉玺也可保你一命,至少至少........还能做个太后颐养天年。”
姜雪宁眼眶微微,都到这个时候了,沈玠还默默地为女主打点好了一切。
女主第一世跟着沈玠也是过得很好很好的。
只因女主喜欢,沈玠就命宫人将满宫的雪留下,把泛黄的树叶涂成绿色,纵容她将御花园的花全部摘掉。
力排众议立她为后,结党营私,拉拢朝臣,女主的错误全被他一手压下........
姜雪宁的视线落到桌上一角平整叠好的手帕之上,终于被沈玠对女主无私的爱所感动。
“沈玠,其实........你爱错了人。”
她替他感到不值,女主一心为了权利,配不上沈玠的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很轻飘的一句,带着些许欣慰。
“你知道?”
姜雪宁疑惑皱眉看向他的同时,泪水也蓄满了眼眶。
“你一直以为是你顶替了你姐姐。可实际上,我早在第一次见她时,就看见了她的脸。我很庆幸你愿意为了我花费心思........”
姜雪宁再也听不进去沈玠说了什么。
那年百果寺外,马车内的姜雪蕙借给了当时还是临淄王的沈玠一方手帕擦拭脸上的泥污。
之后沈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却不知她姓甚名谁。
这件事辗转被女主知道了,同样的红姜花手帕刚好女主也有一方。
于是她故意在沈玠面前露出了那手帕,谎称自已是与他那日在百果寺说话的人。
不巧的是,先皇也看上了女主。
为了娶女主,曾无心皇位的沈玠弑兄夺位,立她为后还许她议政。
姜雪蕙则是嫁了一个新科进士,随他出京了........
可这件事,沈玠居然是知情的!
原来他对女主的爱从来不是因为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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