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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山青，雀鸟上枝头，鸟鸣声夹着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一声又一声，吵得人睡不安生。
宋芝芝怒上心头，气冲冲地起床去开门，心想到底是哪个小崽子，大早上不睡觉扰人清梦，要知道她背完三本剑法刚刚合会儿眼，现在火气可大着呢。
“谁大早上不睡觉还来敲门啊！臭小子——”
吱呀一声推开门，宋芝芝的抱怨声戛然而止，她腿一软，“师父……”
“哪个臭小子？”
卯月背手而立，不怒自威。卯月仙骨天成，十五结丹，容颜不变，虽然长着一张嫩脸，却已到百年，见过沧海桑田，离仙门也只差一步。
前八十年卯月都忙于提升修炼，不善交际，再加上他一身淡泊气质和修道天才的光环，基本也没人主动招惹他。
所以他对如何教导徒弟，如何和徒弟交流，也很不擅长。
宋之有站在卯月背后，摆手示意宋芝芝赶快认错。
“师父，没什么臭小子，是我说错话了，哈哈。”
“几更睡的？”
“四更……”
“……你啊，大选即将开始，收拾一下，拿上你的剑，随我去吧。”卯月顿了顿，又道，“但大选结束后，剑法抽背还是照例。”
“好吧。”宋芝芝低低应声，心如死灰进屋收拾换衣。
等师徒三人终于到达大选现场，弟子大选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会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掌门与一众长老立于高台，俯视会场里如云的内外门弟子。
弟子大选，旨在内外门弟子中挑选天资聪颖、修炼勤勉的少年少女，加以培养，成为宗门的顶梁柱。
而今日收徒大会的主角却不仅仅是弟子，还有修真界目前修为最高的卯月真人。人人都盼望得卯月真人青眼，得他真传，好一步登天。
掌门弟子拖着长调宣读名册上一个又一个人名，每读一个，就有一个弟子上前拜礼。
高台上坐着各个派别的长老，位于首座的长老远远看见卯月，急忙指指身侧的椅子，喊他入座。
自然，宋芝芝与各位长老的弟子们，都只能站在各自师父的后侧。
“掌门。”卯月微微拱手，在掌门一侧就坐。
“哎，我前些日子给你说那弟子，你可考虑好了？收还是不收，那小子剑骨天成，比你当年可有过之，而且还点名跟我说要当你徒弟呢，威风得紧！我跟你说，就这，岳州那儿还跟我要着他呢。”掌门立刻絮叨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你说宗门最有名有实的剑修不就是你，让你给咱宗门多多培养好苗子，你说你，你元婴到现在，七十五年了你小子就收了俩！你把不把我这掌门说的话听在心里啊，师尊泉下有知——哎你别转头，你听我说……”
“师兄，师兄还是一如往常，”卯月停了停，“一样聒噪。”
掌门是出了名的健谈，济苍山上下，不论修士灵物，只要被他逮着机会，就要滔滔不绝讲上许久。
宋芝芝幸灾乐祸到一半，猛然一顿，这是弟子大选！掌门说弟子？什么弟子？
“哎，宋芝芝。”
没等宋芝芝细想，冷不丁一道男声响起，差点吓了宋芝芝一激灵。
宋芝芝转头怒目而视，就见罪魁祸首满不在意撇撇嘴，道：“宋芝芝，你这是趁着没几个新人见过你，过来凑脸熟的吗？”
“赵桉，又是你。”
这位是三年前宋芝芝修练台入魔的众多见证者之一，此事前宋芝芝就与他不是很对付，此事后更是让他得了话柄。
赵桉站在一位长老身后，他师从济岚，修真界有名的邪修，五年前济苍宗掌门提出包容兼并的派别思想，收了一部分修阴的修士，更是诏安了最有名的邪修济岚。
但济苍宗的大部分修士都不赞同掌门的做法，对邪修也谈不上什么同门情谊。
“当然是我，哦对了，下面的弟子还未听我讲宋剑修的传奇事迹呢。”
闻言，赵桉身前的长老转头，一缕墨发从耳后掉落，衬得肤色苍白，毫无血色。
济岚也看向宋芝芝，却并不出声制止赵桉。
“讲吧，此前三年，你讲的还不够多吗？”宋芝芝毫无波澜，只一笑，抬头迎上济岚的目光。
赵桉欲上前一步，突然一柄剑横插在他面前。
“够了，赵桉，掌门和各长老都在此，大选事大，勿要再闹。”宋之有道，“春枝一剑，你还没见识够吗？”
赵桉看了一眼横在中间的剑，嘁了一声，不再言语。济岚反而一笑，手中玉扇轻摇，转过了头。
宋芝芝朝他背影扮了个鬼脸，转身凑到宋之有前说悄悄话：“这赵桉这小子，每回遇着你就不敢吱声了。”
“赵桉等人一向不顾礼仪枉法，只看修为强弱，”宋之有笑了笑，“你与他同为金丹初期，他就不怕你了。”
宋芝芝还打算再说，忽然场下一阵喧闹，抬头一看，卯月和掌门正站在看台的最前方，台下年轻的修士，都在为能一睹卯月真容而激动。
被赵桉打断的主角重回宋芝芝脑海，她三步并两步跑到卯月身前，想确认卯月是不是真的有意收徒。
看台下，一些带剑修士正在维持秩序，看台上，掌门弟子还在宣读新弟子名单。
卯月低头看蹿到他身侧的女剑修，淡淡问道：“怎么了？”
“无事，师父。”宋芝芝干笑两声，也不好真说自已是来打探师父有没有再收徒想法的，遂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没怎么见过弟子大选，来看看是如何个选法。”
这话倒是真，宋芝芝八岁被卯月抱回雪渔峰，两年后才悟道修仙，而济苍宗弟子大选九年一次，这还真是宋芝芝头一回见弟子大选。
“说来，你收的这俩娃都没见过弟子大会吧？”掌门笑道，扬起下巴，冲宋芝芝道，“这些新弟子啊，可不像你同你哥，是卯月带入道的。一般来讲济苍宗的弟子可是先当一年外门弟子了解剑、刀、音、符、医五派，再参加弟子大选，由长老和弟子双向挑选的，外门天资越好，越有机会选师长。”
宋芝芝若有所思点点头。不过她记得，小说主角一年未到就傍到卯月这个大腿了，还颇得掌门青眼。
“但这次新弟子里可出了些厉害苗子。”
掌门朝宣读弟子看了一眼，那弟子立马心领神会，拖着调子喊：“谢惊玉，火灵根——”
接着，掌门颇为满意地向下看去。
顺着掌门的目光，宋芝芝看到看台下一位少年向前几步，行礼。
少年动作利落，脊梁挺立。普通的行礼动作，倒是让他做出几分不卑不亢，显得气质不凡。
宋芝芝的目光不免追随他的动作，停留在他发带上，那黑金发带被风吹起又落下。
忽的，那发带晃出她的视线，一双清澈眼瞳闯入，直直与她对视。
宋芝芝惊得后退一步，急忙撇开视线，再望去，那双眼已不知所踪。
一种奇妙的心绪裹挟宋芝芝的心脏，她的心砰砰跳动起来，再然后一股巨大的疼痛从脊柱自下攀上她的头颅，几乎让她昏厥。
也是在这一瞬间，被这不可抵抗的缘分相吸，宋芝芝确认，刚才与她对视的少年，一定是这个小说世界的主人公。
宋芝芝控制不住往前一倒，宴春剑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躯。“完了”两个大字占尽宋芝芝的大脑，她迫使自已要在最后一点神智消失前做点什么。
于是宋芝芝拉住卯月衣袖，展开了自救行动的第一步。
她道：“师父……切不可收谢……为徒……”
随后手一松，眼前一黑。
好似躺在一片湿软的沼泽上，宋芝芝想。身体被沼泽攀附，全身疲软，抬不起手臂，使不上劲。
只由得周围窃窃私语断断续续地往她耳里钻。
“哎，芝娃也头疾也是顽疾。不过……卯月，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许反悔啊。说好了要教谢惊玉剑的，不能因芝娃一句话就反悔啊，这可不兴啊。”
“……掌门，芝芝还在休养。”
沉寂片刻，私语声又起。
“我知晓你疼爱这俩兄妹，可也得有分寸。济苍宗长老，被小辈一句话左右，像什么话！”
“唉，我也就说说而已，你这性子……不如折中一下，把惊玉交与之有带如何，你也好教。再说你这峰上只有三人，也忒冷清了，到底多个人，也热闹些。”
卯月看向屋内，宋芝芝正安稳睡着。
见卯月神色松动，掌门继续道：“多个人还能互相照应。卯月啊，师尊临终前说宗门未来百年内定有紫光升天之象，我与众长老都认为这话是说与你。如今你与仙门只差临门一脚，不日便可升仙，待你离去，宋氏兄妹必定常常思念，芝娃又不大受宗中弟子待见，不如给他俩再找个可以记挂的人，三人相互扶持，到底更好一些。”
难得，卯月轻叹一声，道：“掌门言之有理，只是这兄妹志不在一处，也不知芝芝修为如何。我离去后，芝芝大概会执剑游历，以后也未得常常相聚。不如，把谢氏认在芝芝门下吧，也好给她多份仰仗。”
“也好，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