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怀疑就像一粒种子,起初只得一丁点儿,后来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等到枝繁叶茂的时候,就难以根除了。
秦毅铭从方深的病房出来后,径直去了自家大哥的房间。
推开门的时候,看护正在用导管给他喂水,见到进门的是自己的弟弟,秦毅年勾唇轻笑了一下,“怎么最近这么得闲?”
秦毅铭示意护士先出去,拉过椅子坐在了秦毅年的身边,一张脸上写满了不悦。
“你干嘛向媒体透露你苏醒的消息,是觉得秦度霖走了我一个人掌控不了大局吗?”
三两句话里,秦毅年当即明白自家的这个小弟是受了气来迁怒于人的,只能默不作声地看着手里的尼采,不对他的话致以任何的回应。
果然坐在床边的人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当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哥,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我不允许你现在出去!”
蛮横的命令让秦毅年上挑了眉梢,“我两年前苏醒的时候你就说了同样的话,现在两年过去了,你的台词是不是该换换了?”
无论是他大哥说这话时脸上的笑颜,亦或是他语气里的闲适,都让秦毅铭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娶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妻子,秦家的时局太乱了,我不想你有什么不测。”
终于将话题说到了点子上,这让秦毅年放下了手里的书。
“毅铭,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你结婚那天开始,我们俩之间的闲谈全都充斥着唐安然这个女人,这都让我不禁好奇,对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秦毅铭环手白了自家大哥一眼,“总之是很麻烦的女人,我……看不清。”
不知道她是真的有心为之,还是无心之失。
就像昨天晚上,照他以往的脾气,只要发现任何的端倪都会让人严刑逼供,但是唐安然凑到嘴边的一个吻却让他乱了方寸,失了判断。
再加上今天上午和方深的那场对谈,他在心里不禁怀疑,会不会是唐安然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文家,以此让他失去唐国斌这个筹码。
还有新能源的计划书,好巧不巧就被那个女人告知给了安齐悦知晓。
而这一连串的巧合组合在一起,让人想要不怀疑都难。
可在秦毅铭的私心里却不知为何,不愿意怀疑到唐安然的身上,这样有失理智的做法让他颇为光火。
书本砸到头上的疼痛打散了他的思索,也让他紧皱起了眉头,“大哥,你用书丢我做什么?”
秦毅年看着自己这个明显神游到一百米开外的弟弟,挑眉摇头,“毅铭,这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话的时候走神,看来那位唐小姐于你而言,当真是个特殊的存在。”
所以这也正是他不得不出院的原因。
但当两兄弟从医院回到秦家后,在第一时间并没有见到那个女人,而是头疼地应付着家中长辈的盛情。
秦老夫人一面吩咐人将房间给大少爷收拾出来,一面又让人上街买他最爱的吃食,直看得秦毅铭在边上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倒巧克力。
他私心里不希望这位大哥出院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个男人无论是小时候上学,还是亲友间聚会,总会成为众星捧月的焦点。
而他的角色定位一直是一个只谙吃喝玩乐的二世祖,不但不务正业,反而祸事连连。
尽管外界对他的风评不怎么乐观积极,但是秦家内部的人却全都由着他的性子胡作非为。
毕竟一个家族里,只需要一个继承人,他在最初就看得很清楚。
要是没有五年前的那场意外,那么他可能会闲闲散散度过半辈子,但是没想到……秦家现在只能由他来抗这面他从未觊觎过的旗帜了。
忽然,原本拿在手里的巧克力被一只手一把夺了过去,他刚想扬声为自己打抱不平,余光里就看见大门处站着的佣人恭敬地打开了房门。
“少奶奶,你回来了!”
听见这声问候,两兄弟都将视线望向了门口。
唐安然刚将手里的化妆箱递给佣人,忽然就察觉到两道灼灼的目光。
她脸上的笑在看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后,顿时化为了脸红,“大哥。”
很轻的声音,还透着几分女性的娇羞,等秦毅年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本拿在手里的巧克力已经开始融化了。
“你是音音?”
边上站着的秦毅铭为着两个人没有任何价值的寒暄无奈叹气,他走到唐安然的身边,闲闲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因为家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唐安然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她忙用两只手抓过了秦毅铭恩赐的爪子,低头跟在了他的后面。
察觉到她的眷恋,秦毅铭不自觉地上扬了嘴角,“不是还在放蜜月假期嘛,干嘛回公司上班?”
唐安然在他的身边坐下,些许平复后才没了刚才的慌乱,甜甜开口,“想用工作来分散一下注意力,这些日子太……丰富了。”
她话音刚落,边上坐着的两个男人同时大笑出声。
唐安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哪里可笑了,但是这笑却引得原本在厨房亲自坐镇的秦老夫人和秦夫人都跑了出来。
“哎呀,音音回来了!”
长辈殷切的关心让唐安然“蹭”地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连忙将秦老夫人扶到沙发上坐下,“奶奶,他们……毅铭他笑话我!”
明显是临时转换了的称呼,这样的细节让秦毅年淡然地笑了笑。
一直听毅铭说起唐安然是如何得牙尖嘴利,如何得盛气凌人,如何得不服管教。
但是他那个弟弟却没说,这个女人原来长得这样的好看。
无论是唐安然眉眼间的神采,亦或是她一颦一笑间的转换,都让人想到了毛姆笔下十六世纪的英国女人,她就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也会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秦老夫人当然出口帮腔自己的孙媳妇儿,拉着秦毅铭的手训了好大的一通话。
到最后反倒是唐安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让老人家放过他那个一脸怨气的孙子。
他们坐在饭桌上后,唐安然讨好似的往秦毅铭的碗里夹去了一著笋白,那个男人却借花献佛给了自己的大哥。
“我不爱吃这树皮,不过我大哥倒是很喜欢,说什么竹子在地底下要长五年才能破土,之后两年就窜天,气节可嘉。”
秦毅铭当时就在想,吃饭就是吃饭,哪有这么多意境来倒腾。
唐安然因为他的长篇大论笑出了声,“势如破竹,你没听过这个词?”
忽然,她发现原本低头吃笋的男人望着她笑了笑,“看来音音是我的知音人。”
唐安然的脸又是一红,连忙将头埋进了碗里。
秦毅年的长相眉眼间和秦夫人更相似,没有秦毅铭五官的张扬,尽管是大哥,却多了几分柔美。
以至于唐安然每每望着他,总会觉得有些难为情,原来一个男人也能长得这样。
秦毅铭发现了她的局促,也笑着给她夹了一块笋,“吃笋都能吃出个知音,缘分啊!”
他不知道,本来是一句闲闲打趣的话,却在后来成为了他们三人之间难以挣脱的缘网。
吃过饭后,唐安然陪着秦老夫人聊了一会儿天,捡了些她工作上发生的趣事,直逗得老人家咧嘴大笑。
两兄弟在花园里可以直观地看到客厅的景象。
“哥,她真适合我们秦家,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