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等到医生护士过来拉架时，妈妈已经醒了。

她咳嗽着劝我们别打了，声音沙哑不堪。

我虽是个女孩，但因为小时候亲戚经常闹上门的原因，妈妈特地让我学过些防身术，并没有落到下风。

反倒是张霖，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整个人瘦弱不堪，此时身上挂了不少彩。

他又不敢再跟我继续对打，只能嘴里不干不净骂着泼妇、贱人、赔钱货……

听到妈妈的声音，张霖像是突然找到主心骨了一样。

“阿姨，这就是您教出来的好女儿？今天她必须给我道歉，不然我是不可能娶这种泼妇的！就算整个公司陪嫁过来都没用！”

和张霖的怒气冲冲相比，妈妈显得很平静。

反问道：“你认真的？”

可看在张霖眼里，就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他自以为威胁到了我妈，得意地扬起头说：“当然不止这点要求，本来我是只要公司一半股份的，但娶于轻轻这种泼妇我亏大了，所以刚刚改变主意了。”

我还真不明白了，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比我好上一大截。

除了学历水平差不多，论样貌，论人品，论家世，简直是断层级别的差距好吗？

“你们的房子还要添上我和我妈的名字，而且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也得让给我妈他们住，你和轻轻找个时间搬出去吧，我妈暂时不喜欢家里有外人，等结婚后，轻轻再住进来就行。”

张霖掰着手指头一项项数着，继续提要求：“以后于轻轻也不准再搞那些写写画画乱七八糟的东西，哪个985的大学生会搞那些没出息的事？还不如安心当个家庭主妇伺候好我妈。”

张霖眉飞色舞描述着今后的美好生活，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妈妈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说完了吗？”我妈的声音冷得可怕。

可张霖依旧没有注意到异样，认真沉思片刻，还生怕自己吃亏一样，继续补充：“暂时就这些，以后想到再补充。”

妈妈看着张霖，脸上没了从前的纵容。

身上那股懒散的气质褪去，一瞬间气场全开，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哦，说完了就赶紧给老娘滚吧。”

7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母女俩，一时寂静无言。

想起刚刚张霖临出门前，气急败坏又无能狂怒的那句“你们别后悔”，我和妈妈对视一眼，都为这场荒唐的闹剧笑出声。

许久后，妈妈深深叹了口气，“轻轻，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想，大概是妈妈听到了张霖诋毁爸爸的话，所以才最终下定决心将人赶走。

其实我没怪她，据医生说，妈妈已经检查出来一段时间了，却一直瞒着我。

她知道我对管理公司没兴趣，所以太着急为我安排之后的人生道路。

想给我铺好路，希望自己百年之后，我依旧可以安心做自己热爱的事情。

我能猜到妈妈的想法，不安好心的亲戚是指望不上，而熟悉且优秀的人选实在有限。

被妈妈资助长大，考进985大学的张霖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一向装乖的张霖，人格品行居然会和网络上差别这么大。

他眼界低且太着急，利欲熏心之下，几乎掩藏不住自己的本性。

但好在他提前暴露了出来，否则等木已成舟之后，我甚至都不敢深想日后我和妈妈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妈妈为我做了许多，却唯独没想过，我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母亲呵护在襁褓里的婴儿了。

我长大，早就能够独当一面了。

我一点也不怪妈妈，红着眼弯腰抱住她，“妈妈，我谁也不需要，我只要你，所以你好好配合治疗，按时透析，咱们母女俩一定都能活到长命百岁。”

我向妈妈保证公司的事情会尝试着去接手，妈妈辛苦了这么多年，只需要安心治病休息就好。

而我，也该懂事点了。

自那天后，张霖还想赖在家里，却被家里请的阿姨们收拾好行李，连人带包扔了出去。

家里又恢复了平静，我忙着毕业，也忙着熟悉公司业务。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时，又出现了意外。

短短几个月，我已经坐上了副总职位。

助手突然跟我禀报，有个员工说跟我家有亲戚关系，要求市场部总监给他升职。

这事儿他们拿捏不准，又不敢耽误，而我妈最近在医院，所以只能来我这里探探口风。

他告诉我，那人对着总监颐指气使道：“经理以下的岗位就别给我安排了，又累钱又少，月薪至少得给我开10万吧，总裁她知道的，我的本事可不止这些。”

助手补充道：“那位同事确实是总裁以前带来认过脸的，他说这点小事就不用惊扰总裁了，但我总觉得有些怪，所以就来请示一下。”

自我妈将公司和人际关系彻底洗牌后，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人，身边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除了张霖那个蠢货，还能有谁？

8

不得不说，张霖的简历确实漂亮。

加之他家世背景清白，来自偏远贫穷的农村却有上进心，居然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出大山。

试问，哪个公司会不喜欢张霖这种，勤奋好学且因为经济困难没有任何退路，所以流动性小的员工？

更何况张霖大学的专业还非常对口。

我们公司是行业翘楚，各大985毕业生削尖脑袋都想进来。

因此，HR通过简历筛查，巧合之下招了张霖。

本来他安分上班，其实也相安无事。

一来，我和妈妈忙于管理和业务拓展，无暇顾及一个还未转正的实习生。

二来，作为管理层要有大局观，以公司利益为重，我还不至于小心眼到针对一个合适且优秀的人才。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张霖心高气傲，偏要作妖。

居然还敢借着我妈的名头继续耀武扬威。

无耻程度简直刷新下限，要是继续把他留在这里，指不定要出多少幺蛾子。

我没惯着他，让人通知他离开。

没想到张霖直接找到了我办公室来，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二郎腿一翘，开门见山道：

“你就不好奇，你爸去世后，你妈为什么能把公司做大做强？”

能怎么做？

靠喝酒喝到胃出血拼出来的，靠一夜夜通宵做策划熬出来的。

妈妈的不易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才会在知道她生病后，二话不说就担起大任。

以前有人兜底，替我将一切肮脏龌龊拦在身外，那时我总觉得可以再任性一点。

可现在，我不想她的心血落在别人手中。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张霖，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一抹算计。

见我不说话，他也不恼，继续道：“女人懂什么公司管理，能顶什么用？我猜……是床上功夫有用吧？”

“以前我就怀疑你妈背后肯定有男人指点，现在果然让我抓到把柄了。”

他生怕我不信一样，将手机中的照片放大后递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