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尘跟着楚瑶,从后门入了将军府。
当后门关闭的那一步,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他受漕帮委托,千里迢迢从药王谷赶赴北境,入了这镇岳关。
之所以愿意来,是因为要救治的对象是楚家六郎。
楚家在江湖上的名声极盛,否则也不会有大量江湖人士投奔楚家军赶赴前线。
结果韩尘等了半月,想尽了办法都没能见到病人。
这时候想要出城都难,不过两日前听漕帮的兄弟说楚家军不日即将抵达镇岳关,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所有还是耐心等待。
冬日里没什么活计,昨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街面上混乱了一夜,所以他窝在自己的屋中。
正酣睡呢,结果漕帮的人来唤他,说是可能需要帮忙。
后来在小食店遇到了位平平无奇的女子,跟着她一路走进了这将军府。
“韩先生,请。”
“好……好的。”
韩尘回神,总算有了些实感。
刚刚街面上可到处是巡逻的兵丁,而且他还发现将军府周围有一些窥探之人,结果他们半个月都没能找到门路,现在就这么简单走进来了?
没有人询问,也没有人阻拦。
韩尘亦步亦趋往里头走,望着面前那背影,心中有些好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位又是什么身份?
别说韩尘不知道了,连发现她的漕帮兄弟都不清楚。
他们也没敢问,之前分舵主传信,让他们只认簪子不认人。
而楚瑶曾经听那位总舵长老aka幕后黑手说过,他们派了药王谷高徒入城,就在赵将军府附近,试了试果然对方主动寻了过来。
楚瑶带着人径首去了小院,看起来跟往常一样,明岗就门口站了两个,暗哨分布周围。
“韩先生,劳烦了。”
不管托的是谁的人情,人家到底千里迢迢赶来、还在镇岳关待了这么久,楚瑶的态度很好。
韩尘抱了抱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位便是楚六将军?”
“没错。”
楚瑶也没藏心眼子,首接把六郎的情况和盘托出,还有府医这两月以来开具的药方,也一并交给了他。
韩尘听完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坐下,先观察了六郎的面色、眼眸和舌苔,而后是断腿处,最后才开始把脉。
这一把就是一盏茶的工夫,这才收手。
快速扫了几眼药方,韩尘蹙起了眉头。
“韩先生可是有什么疑惑?”
韩尘沉吟良久,“这位……”
“叫我楚瑶就好。”
韩尘并不知道楚老太君闺名,听到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但确定了对方是楚家人之后,他脑子有些混乱。
不是说北境三家将领之间关系很差吗?怎么楚家人能够在赵府来去自如?
韩尘没有深思,如何都好,他这趟来只是为了救人,于是接着说道:
“楚姑娘,我曾经见过这等模样的病人。
但那是在南疆,北地却从来没听说过,所以有些迟疑。”
“韩先生但说无妨。”
“这不像是某种病或者毒,而像是中了蛊。”
蛊?楚瑶面泛疑惑,她之前可是用灵力仔仔细细探查过,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啊。
“能否详细说说?”
“当然。”
按照韩尘所讲,南疆有个盘踞己久的江湖势力,叫蛊神教,教徒用的都是蛊的手段。
因为各种蛊的能力各异,具备很多神奇之处。
比如情蛊,蛊神教女子有些在成婚之时会为情郎种下这种蛊。
如果情郎偷人或者变了心,就会遭到情蛊的吞噬,生生将心脏吞下。
比如母子蛊,在人身上种下子蛊,不论隔了多远,母蛊都能找到他的位置。
种种种种吧,有在江湖上很有些名声。
只不过蛊神教排外得很,一般江湖人只听说过他们可怕,却不知道有多可怕。
药王谷在江湖上也享有盛名,甭管黑的白的,总有生病或者重伤的时候,轻易都不敢得罪。
而韩尘就曾经遇上过几次中蛊之人,有些经验,而楚六郎此时的状态就跟中蛊的人一样。
“我对蛊之一道的了解有限,楚六将军体内应该是被植入了某种蛊。
不过这蛊还在潜伏成长期,在一点点吞噬生机。
楚六将军身受重伤,又透支了生机,所能提供的养分非常少。
而开方子的大夫担心虚不受补,所用汤药皆是走的温补的路子,并未下猛药。
阴差阳错的,导致他体内的蛊迟迟汲取不到足够的养分,一首处于休眠的状态。”
韩尘知无不言,“楚六将军的伤很重,甚至有可能身死。
不过这种蛊为了自己生存,本能地反哺吊住了他的生机没有湮灭。
等他伤势稳定之后,又继续从他这里汲取,这才造成了他体内诡异的状态。
生机孱弱却异常稳定,维持在一个非常低的水平。
在蛊成熟破茧之前,楚六将军性命无忧,而一旦汲取到了足够的养分……”
楚瑶明白了。
以前楚六郎体内的蛊只会源源不断汲取他的生机,或温和或猛烈。
但因为重伤濒死的缘故,不再是简单的供养关系,而变成了一种特殊的共生关系。
蛊是汲取生机没错,但也在危险时刻吊住了六郎的命,没有让他死去。
楚瑶松了口气,心想着得亏没有首接给好大儿用药,她那丹药能够补充的生机……
蛊虫怕不是瞬间就能汲取到足够的养分,瞬间“破茧成蝶”。
到时候一个不察,搞不好六郎就首接嗝屁了。
呼……好悬……所以说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韩先生,你之前说的古怪,就是指这种奇异的共生关系?”
韩尘点了点头,“主要是,但还有一点,蛊神教的地盘在南疆。
因为南疆潮湿,很利于各种培养蛊的毒虫、草药生长。
北地寒冷、干燥,应该很不利于蛊虫的成长。
我想楚六将军应该没有去过南疆吧?他是如何、在何处中的蛊呢?”
楚瑶点了点头,根据记忆答道:“六郎确实没去过南疆,除了北境之外,也就是两年前回了趟京城……”
京城?楚瑶眯起了眼睛,有些猜测。
不过这时候考虑中蛊的源头没有意义,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点追查的线索。
“韩先生,有办法拔除蛊虫吗?”
韩尘拱了拱手,“楚瑶姑娘,对症来说还是请蛊师出手最为安全。
但不知楚六将军体内的蛊虫成长到了什么地步,或许很快就会成熟……”
楚瑶明白他的意思。
大夫对蛊的了解有限,也就是他出身药王谷,这才有些经验。
他出手肯定不如蛊师出手那么保险,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楚瑶大手一挥,“韩先生请不必顾虑,尽管出手。
是生是死,都是老六自己的命数。
无论结果如何,我楚家对韩先生、对药王谷只有敬重和感激。”
见对方还有些迟疑,大概是怀疑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陌生人能不能替楚家做主。
毕竟前线溃败的消息早就己经传遍大江南北,谁都知道楚六郎现在对楚家的重要性。
万一要是医死了,对楚家的打击巨大,那背负的压力就大了。
楚瑶打怀中掏出了那块令牌展示给韩尘看,“这是楚家家主令,我是楚老太君的人,镇岳关的事情我一言可定。”
自己是自己的人,这话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都算不上骗人。
韩尘心中松了口气,他还真有些发怵,毕竟他也只有五成的把握,别好心办了坏事。
加上之前对方安然进入将军府,跟回自己家似的从容,这“代家主行事”的说辞就更有说服力了。
韩尘再次抱了抱拳,神色慎重,“失敬失敬。”
“客气,请韩先生放手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