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头睁大眼睛盯着地上撒的药汤,嘴唇直哆嗦。
“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啊。”
他拍着大腿不停说着这一句话。
仿佛这样就能把洒在地上的药汤收回碗里。
婆子也在边上说:
“哎呀,好好的药啊,这下全浪费了。”
“不喝。”孙贵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态度坚决,“药有问题,不能再喝了。”
孙老头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她说有问题就有问题?你喝了这么多年,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孙贵突然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怀疑:
“我爹,我娘,他们也喝过黄大仙的药吗?”
这句话像是踩到了孙老头的尾巴:
“你什么意思?”
孙贵被孙老头的反应吓到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长叹一口气,颓然道:
“我这样苟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别浪费钱了。”
这话彻底惹怒了孙老头。
他抄起手边的烟杆,举起来就要往孙贵身上抽。
可是手举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那烟杆在空中划了个弧,最后朝着安若素砸了过去。
孙贵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挡在了安若素身前。
烟杆重重地砸在他的后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孙老头看到这一幕,气得直跺脚,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安若素的过敏反应来得快去得也快,红疹子渐渐消退了。但孙贵还是不放心,坚持要找大夫看看。
孙老头一听就急了,坐在地上喊道:
“不行,村里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我们!”孙贵也是个倔脾气,说不找大夫就不吃饭。
这可把婆子愁坏了,左右为难,最后到底是害怕孙贵真绝食,悄悄去请了村里的赤脚医生。。
村医仔细检查了安若素,又闻了闻那些药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见他这副模样,婆子的心也被吊了起来。
村医问:“还有其他药吗,没煎的。”
婆子一咬牙,让他又看了孙贵的药。
捻起一点药粉放在舌尖上尝了尝,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能让人上瘾的药!虽然能止咳平喘,但那都是因为上瘾后产生的暂时神经麻痹。
长期服用对身体伤害极大!”
孙贵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那…那喝久了会怎么样?”
“治不了病还上瘾,如此恶性循环,时间久了自然是……”
村医见孙贵脸色不好看,没往下说,但他说道:
“这两副药其实差不多,只是把味道最大的药换了换。”
婆子想了想,问他:
“要是孕妇喝这药,会如何?”
村医摇了摇头:
“具体情况我也说不准,但孕妇要是喝了,对胎儿肯定有影响。
这种药城里早就禁止使用了,现在能搞到手的,多半是有人自已种的。”
他问:“你们这药哪儿来的,不会是找的那个什么大仙吧。”
婆子听到这里,脸色煞白。
她想让村医给孙贵也瞧瞧,但被孙贵果断拒绝了。
安若素在一旁一声没吭,等送村医出去的时候,才问道:
“看得出你是有医学知识的,只是为什么村里的村民,生病了宁可去找大仙,也不找你呢?
你们没有在村里宣传一下普通的医学常识吗?”
村医也无奈:
“我是外派到这里扶农的,一开始我们也想好好给村民治病,
但封建迷信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破的。人大仙在这里多少年了?我们才多少年?
前面有几个村医,没到规定的年数就受不了了。
你能相信,这年头还有说把活人烧了来保佑全村无病无灾的吗?
我们,外地来的,村里人不信。”
安若素没说话。
但他说的没错,封建迷信真的不是一两句话能拧过来的。
他们想信的时候是坚定不移,不信的时候也能一点都不信。
但出发点都是自已得利才行。
迷信和科学,哪个更能让自已得到最大利,就可以选择性的信一下哪个。
临别前村医小声对安若素说:
“你那药别吃了,我看你也没病啊。他的病,趁早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指不定还有的治。”
“谢谢。”
安若素回了屋,见孙贵一脸颓色,问道:
“怎么突然想到你父母了?”
孙贵说:
“之前他说我母亲是喝大仙的药才保下我的,但我怀疑她的死其实跟这些药也有关系。”
安若素没吱声。
“我得试试。”孙贵说,“你得帮我。”
安若素看着他抓着自已袖子得手,瘦的皮包骨。
她点点头。
她原本的计划是让孙老头出面。
孙老头是长辈,在这边村子里还有些威望,如果他出面去找黄大仙,大家多少会斟酌一下站队问题。
但现在似乎孙贵想自已上。
【孙贵这身子板撑不住吧。】系统出声问道。
其实系统想问,如果孙贵挂了,宿主会不会心疼。
毕竟在748看来,孙贵对宿主还是不错的。
安若素看穿了它的小心思,说道:
“我有这功夫,心疼一下自已好不好?”
【也是哦。】
“如果我没来,原主宋荷这会儿已经准备进土了。”
天下可怜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先可怜一下自已呢。
安若素想到上个世界,有一次突然下雨,她没带伞。
在那个雨夜,她看到了一只被雨淋湿的猫。
她蹲在猫的面前,说:“你好可怜啊。不过,我和你一样,我也在淋雨。”
所以,我不能带你走。
孙家人各怀心思,除了安若素都没睡好。
第二天,婆子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和家里气氛,说了一个八卦。
“宋荷啊,你们村徐招娣家你知道吧。”
安若素看她,点头:“知道,怎么了。”
孙贵在听到徐招娣这个名字的时候,背僵了一下。
婆子两眼放光:“徐招娣的妈在村长家闹,说自已爷们儿跟别人跑了,两天都没见人了。”
“不会吧。”安若素说,“指不定是上哪儿野去了。”
婆子想到别人说,那天徐婆娘去王寡妇家闹,结果宋荷把王寡妇家的房和地买了。
之前大家都在八卦宋来福的事,没空管这些。
今天宋满仓和刘冬娣成功让王二狗家赔了钱,于是众人又想起这一出了。
婆子试探道:“荷儿啊,听王寡妇说,那房是你买的,就算你自已名下,不归你爹你娘。”
“我自已的钱,不是你家的。”
婆子呵呵干笑了两声:“我没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就是,你要房和地也没用 。”
安若素不解问道:“怎么没用?人活着拼死拼活,不就为了给自已挣个安身立命之所吗?
哪怕只能放一个床板,那也是自已的窝。”
婆子脸色讪讪的,心说:反正都是要死的,花那钱干嘛呢。
不过转念一想,死了那地那房就归他们孙家了。
这不等于白捡的吗?挺好。
但又一想,宋荷死就等于孙贵先死。
婆子立刻呸呸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