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婚书
初拾心头一跳,偏头看他。
“将来什么?”
余淮却忽然伸手,从她发间摘下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梨花瓣,轻笑道:“若是将来云涯那小子也娶妻生子,这院子怕是要热闹得装不下了。”
初拾莫名有些失落,撇撇嘴道:“谁要跟他挤一个院子,让他自己找地方住去。”
余淮低笑一声,忽然停下脚步,他从袖中取出一支木簪,簪头雕着朵半开的梨花,花蕊处嵌着颗小小的珍珠,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凝结了一滴晨露。
“今日在集市瞧见的,觉得很衬你。”
他语气随意,却小心翼翼地替她簪上,手上动作却轻柔得近乎虔诚。当木簪穿过她发间时,初拾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比江二小姐那支好看。”
初拾怔住了,她抬手摸了摸发间的木簪,忽然明白了什么,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
她轻咳一声,故意板着脸道:“二师兄这是在贿赂我?”
余淮负手往前走,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是啊,想贿赂你一辈子给我煮白粥。”
“谁要给你一辈子煮白粥!”
“那煮梅子粥也行。”
他突然转身,眼里盛着细碎的星光,像是拔整个暮色都装了进去。
“东西已经收下了,在我这里已是作数,可赖不了帐。”
“这算什么?一个簪子就想收买我。”初拾假意就要扔,手腕却被余淮轻轻扣住。他的掌心温热,指腹有一层薄茧,着她的腕骨,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要求你提。”
“那日后洗衣劈柴得归你。”
“依你。”
“还得有金山银山,我可受不了天天喝粥的苦日子!”
“也可。”
“我还要...”
巷子深处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两人转头,只见云涯抱着剑蹲在墙头,嘴里还叼着半块偷听不慎踩碎的瓦片。
他有些尴尬地眨眨眼,“呵呵,那什么......山鸡自己撞树上了,我回来取盐......”
“取盐?”余淮的声音不咸不淡。
“是...是啊......”
“取完了?”
“取了取了!”云涯咽了咽口水,突然一个鹞子翻身:“那个,我突然想起后山还有陷阱要收!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暮色中,只余几片被惊起的梧桐叶缓缓飘落。
初拾望着这小子狼狈逃窜的背影,笑的有些东倒西歪。
余淮却顺势将她往怀里一带,踉跄间发簪滑落在地,青丝散了他满臂。
“现在没人打扰了。”
余淮低头捡起木簪,忽地将人抵在老梨树下。满枝白花簌簌落在她眉间,被他用唇轻轻拂去。
“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现在,该谈谈我们的金山银山了。”
初拾揪住他衣襟,突然咬在他喉结上。
“我说——”
齿间力道倏地放轻,化作一个带着梅子香的吻。
“要煮也得是你煮给我吃。”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霞光穿过交错的枝桠,将相依的身影烙在斑驳的粉墙上。
而远处,依稀传来云涯崩溃的喊声:“你们倒是来个人帮忙拔鸡毛啊——”
第二日傍晚。
初拾在院内转了一圈,始终未见余淮踪影,她只得将目光落在了屋外行迹可疑的云涯身上。
“如今倒是越发勤快了,”她眯着眼,一把揪住正在喂鸡的云涯后领,“连这鸡都喂上了?”
云涯手里的谷子撒了一地,鸡群顿时扑棱着翅膀炸开了锅,扬起一片细小的尘埃。
少年讪笑着,眼神却不住往院门外飘。
“那是自然,全是师姐教导有方。”
“你那主子呢?”
云涯嘴角抽抽,俨然一副你为何这般记仇的模样。
“初拾师姐,都说了八百遍了,他顶多作算我师兄。真要说起来,我可是你的人!”
初拾压根不吃这一套,“少给我贫嘴,他人呢?”
云涯的眼神开始飘忽。
“这个嘛...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朝着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采药?”初拾挑眉。
“呃...不是...”
“抓鸡?”
“也不是...”
初拾手上力道加重:“说!”
云涯苦着脸:“或许是去给你抓毕方鸟去了吧!我就说他是疯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毕方鸟...”
毕方鸟?
初拾一愣,虽是半分也也不信,但手上力道还是松了松。
云涯趁机挣脱,揉着脖子抱怨:“初拾师姐,你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我这脖子都要断了...”
初拾却没理会他的抱怨,转身就往院外走。
云涯急忙追上去:“诶诶,师姐这是去哪儿?”
“后山。”
“可师兄他...”
“他怎么了?”初拾回头瞪他。
云涯立刻噤声,略带心虚的退后两步。
毕竟这余淮,可并不在后山。正当他盘算着怎么蒙混过关时。
初拾却停下了脚步,转身时衣袂翻飞,带起一阵凉风。云涯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往后一跳,差点踩到自己的衣摆。
“你方才说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云涯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啊?我、我没说话啊师姐...”云涯结结巴巴地后退。
初拾的目光却越过他,落在院墙边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上。
余淮斜倚着青砖墙,夕阳在他肩头镀了层金边,而他的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
“那日不是你说的,想要金山银山么。”
他朝着初拾走来,眼里满是笑意,“这些都是为你备下的。”
木匣启开的刹那,一缕沉水香幽幽散开。
初拾垂眸看去,只见匣中红绸衬底上静静躺着一张洒金婚书,墨迹犹新,“余淮”二字写得力透纸背,另一侧却空落落留了片素白,像初雪覆盖的旷野,等着第一行足迹去踏破。
“这是......”
她的只见刚触碰到纸的边缘,忽听得院门外一阵叮当脆响。
云涯扛着朱漆描金的箱笼踉跄进门,身后还跟着十来个挑夫。檀木箱笼次第排开,掀盖时竟映得满院生辉——南海的珊瑚枝红得灼眼,西域的猫儿眼石流转着蜜色光晕,还有整匹的云雾绡叠成山峦模样,在晨风里泛着粼粼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