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好似时间都停滞了一般,众人见状纷纷低下头。
“够了么?”
苏眠跪坐在他腿上,撑着他的胸膛,呼吸不稳。
少女羽睫沾湿,泪意潋滟,落在楚君祁眼里,说不出地刺痛。
明明不喜欢,还要主动来吻他,就为了一个轩辕钰。
楚君祁心底涌起一股酸涩,衣袖下的手攥地愈发紧了。
“滚出去!”
林钰听了这声,连忙应答,逃也似地跑出去,生怕晚一点就命丧当场。
苏眠脱力般软在他身上,眼睑低垂,黯淡无光。
好似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娃娃,任由他抱着。
楚君祁伸手抚上她的发丝,嗓音暗哑,“眠儿,孤不想你总是如此,孤想要的是你的真心。”
“呵,真心?君上说这话不觉得可笑么?”
苏眠眼底雾气泛滥,嘲讽般地勾唇。
她怎么还能有真心呢?
那道布满鲜血和荆棘的路她走过,痛不欲生。
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好不容易剜了那颗心,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苏眠阖上眼帘,听着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楚君祁低头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过往之事,千丝万缕,他身为执棋者,需要理智,克制,只顾着走好当下,却不料一叶障目。
太多疑点在他脑子里盘旋,或许,这世上真有他不知道的真相。
廊下的风铃浮动,一阵风过,吹散的花瓣摇曳飘零,孤寂的月影映在二人身上,透着丝丝凉意。
*
翌日,清晨的薄雾散去,窗柩前的芍药花开了,暗香随风涌入,沁人心脾。
少女一身白纱半遮半掩,红润的唇瓣微张,睫毛如蝶翅般颤动,好似坠落凡尘的仙子。
她乖顺地伏在在男人怀里,眉心微蹙,似是做了什么噩梦。
楚君祁只觉肩胛一阵刺痛,狭长的眼眸半张,垂眸看去,只见苏眠张嘴咬在他肩膀,留下一排排牙印。
“……”
梦中,苏眠被一条巨蟒穷追不舍,那大蛇瞬间缠住她纤细的腰身。
她奋力挣扎却难以挣脱,索性张嘴朝着那蛇咬去。岂料,大蛇反而箍得愈发紧实,那蛇尾好似正在滑向某个隐秘之处。
苏眠疼醒了,迷迷糊糊地抬头,目光直直撞上一双幽邃的绿瞳。
“啊!”
一声惊叫划破寂静,苏眠猛地坐起身来。
她双手下意识地撑在男人的胸膛,满脸惊慌失措,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去。
直至后背抵到床榻边缘,腰身被那只大手一揽,整个人又重新跌落在他身上。
“孤就这么吓人么?”
男人擒住她小脸,眼神晦暗,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潭,散发着丝丝冰冷的寒意。
看到楚君祁愈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苏眠还是忍不住升起一股惧怕。
“君上不用上早朝吗?”
苏眠垂眸看了眼天窗外,如今已是日上三竿。
印象里,楚君祁总是很忙,不与她歇在一处,若是以往,要完她便走了,最多只会留下些珠宝赏赐。
今日,倒是反常。
“今日休沐,出去走走。”楚君祁解释着。
苏眠本想拒绝,可无奈,这人是不会听她的。
*
珊瑚水榭。
夏日蝉鸣,荷花开的正艳。
少女一袭橙黄色的纱裙,光着脚丫踏入澄澈的水中,漾起圈圈涟漪。
她轻折下几枝荷花与莲蓬,将那鲜嫩欲滴的荷花与莲蓬握在手中。
苏眠笑靥如花,她提起裙摆坐在木色栈道边,在夕阳光辉中,交相辉映。
林钰站在荷花深处,冲她喊道,“姐姐,你还要哪个,我现在就去给你摘?”
“唔……那个!”
苏眠坐在栈道上,嘴里吃着小桃刚剥好的新鲜莲子,一边指了指那边最大的莲蓬。
“好嘞!”林钰爽快应道。
红玉目睹眼前场景,眼眶泛红,满是欣慰:“我家殿下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曹公公手持拂尘,站在一旁,瞧着池塘,不禁瞠目结舌:“天爷哟,这池子里的可是新近移植的稀罕品种,头一茬花刚开,就……就这般被吃了?”话刚出口,红玉狠狠瞪来,曹公公心领神会,立马噤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远处,高台阁楼上的楚君祁看着这一幕,目光幽远,落在底下那道小小的身影上。
这么久以来,苏眠好似从来都不曾对自已笑过。每每遇上他,那双眼睛,只有恐惧和悲伤。
时隔多年,他都快忘记苏眠笑起来是什么样了。
是不是,他真的误会了什么?
这时,曹公公匆匆进来,贴在他耳后恭敬道,“君上,温仪殿下来了。”
楚君祁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只见温仪一身素色衣衫,莲步轻移,楚楚动人,随即对着楚君祁施施然行礼,“温仪见过皇兄。”
她本以为无事发生,谁知道,突然接到太监的传唤,具体什么事,那太监也不愿意透露。
温仪心底忐忑,却又不敢表露。
微微抬眼,只见楚君祁面色微冷,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过来坐。”
看到楚君祁面前摆着一盘棋,温仪心底松懈了几分,笑容温婉依旧,“皇兄这是想与温仪下棋?”
楚君祁勾唇,面上依旧一如往常,“苏眠近日闹得厉害,皇兄这些时日许久没好好同你说话了,不如今日与你下一局。”
见温仪坐在对面,楚君祁不动声色地将那盅黑子递给她。
温仪怔愣,眼底流出一丝不安,又被她很快收敛。
她故作镇定,笑吟吟开口,“皇兄忘了,温仪以往都是喜欢执白子么,还次次被皇兄杀得片甲不留,这次怎么……”
“难得换一次,不妨试试。”
楚君祁没有太多解释,温仪看着眼前那盒黑子,心底涌起一股紧张。
她攥着帕子的手轻颤,这细小抖动被楚君祁尽收眼底。
温仪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中央,楚君祁捏着白子,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温仪,孤还记得从前,你最喜欢来这珊瑚水榭,那时的你也如她一般,喜欢莲花。”
耳畔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温仪侧目看向底下嬉戏打闹的几人。
一时间,脑子里浮现出往昔的画面。
好似回到过去,她那时只是个外姓郡主,又不得势,被皇室子弟看不起,受欺负只能忍气吞声。
每每伤心,只能躲在这处小小的水榭看荷花落日。直到有一次遇见同样被欺凌到无处可去的楚君祁,她才知道,原来皇子同她也无太大分别。
温仪笑意不改,只是眼神更冷了,“皇兄同温仪说这些,是想让温仪记得唯有争夺,方能得偿所愿?”
楚君祁手中白子轻轻落下,神色冷峻,语调清冷:“有皇兄在,你何需争?”
这话,说得十分不寻常,她太了解楚君祁了,喜怒不形于色,光是短短的几个字,便叫她后背浸湿了一片。
温仪紧紧攥着黑子,指甲掐入肉里都毫无察觉,她双眸抬起,凝视着面前男人那张冷峻如冰的面庞,似是有些不甘心。
“可温仪如今要的已经不止是荷花了,皇兄给得起么?”
听到这话,楚君祁衣袖下的手不自主地收紧,脸色阴沉,双眸泛着瘆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