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际微光泛起,薄雾在风境秘谷的每一寸草木间缭绕,清新之气扑面而来,令整个山谷生机盎然。药草殿内,玄冥已然早起,他神色清冷,长身玉立,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风景,眉头微蹙,神思飘渺。昨日夜间的蛊术钻研,仍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去。他反复权衡着一个问题——是否该将蛊术传授于弟子们。
蛊毒之术向来被视为禁忌,风境秘谷以及整个大陆上的人们皆对蛊毒畏如蛇蝎,谈之色变。蛊毒,象征着毁灭与诅咒,研究它的人被视作异类,无论初衷如何,总免不了被人怀疑和排斥。玄冥虽深谙蛊毒之理,却从未敢轻易传授他人。即便偶尔心生想法,也总被理智与顾虑压制。
玄冥低头思忖,手指轻敲着窗棂。他懂得蛊毒之术不仅能毁灭,也可救人于危难之中,正如刀剑既能伤人,也能护人。但他明白,世人并不会轻易接受这种辩证之理,他们只看到蛊毒带来的灾难,却忽视其救人的一面。
“传授蛊毒之术,究竟是福是祸?”玄冥轻声自问,目光黯然。他蓦地想起了浣碧,那个医术天赋惊人的少女。浣碧医术精湛,又有一颗赤诚之心,若是她能够习得蛊术,定能在救死扶伤之道上大有裨益。然而,玄冥心头却闪过一丝迟疑——他原本已打算疏远浣碧,以免二人因蛊术而有更多牵连。此刻若将蛊术传授于她,岂非又会再度拉近彼此?
他踌躇不决,缓缓踱步于屋内,长袍在地面上轻轻拂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思绪如乱麻纠缠,玄冥的步伐也显得愈加凌乱。
就在他沉思之际,门突然被推开,吱呀一声,打破了药草殿内的静谧。楚长安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他身着墨蓝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把白玉折扇,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随意,眼中总含笑意。
“玄冥,你又在思虑什么?”楚长安随手将折扇打开,姿态懒散地坐在一张雕花椅上,腿还不住地抖动着。他一边轻摇折扇,一边半真半假地打趣道:“方才才处罚了溪美,如今又有何烦忧?快说来听听,别总将事情憋在心里。”
玄冥闻言,眉头一皱,望向楚长安。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禁心生不悦,语气冷淡地说道:“楚长安,你这性子何时能稳重一些?总这样风流倜傥、放浪形骸,像什么样子!医者仁心,你连个医者的端肃模样都没有,成何体统!”
楚长安见玄冥这般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毫不在意地反驳道:“玄冥,你这话可就不中听了。什么叫医者仁心的模样?难道像你这样,终日板着脸,冷若冰霜,活脱脱一个活在冰窖里的仙人?若真如此,岂不是将人拒之千里之外?我这般亲近人情才最真实,才算接地气!”
玄冥神色不改,眼中透出一丝不耐:“医者仁心,不是形于表,而是存于心。若连救人济世的心都没有,徒有其表又有何用?你那副散漫的样子,怎能让人心生敬服?”
楚长安闻言,朗声笑了起来,折扇在手中一挥,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玄冥啊玄冥,你总是如此古板,连一句玩笑话都听不出来。你我皆是习医之人,固然要怀仁心,但人各有性情。你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或许适合你,但我却偏偏喜欢这般随性自如。你又何必责怪我?”
两人一时针锋相对,药草殿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玄冥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思索片刻,才道:“楚长安,此事与你无关,不必多问。”
楚长安见玄冥不愿多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将折扇收起,正色道:“玄冥,我虽平日里不拘小节,但并非不知轻重。你心中定有难解之事,否则不会这般苦思。若你愿意,不妨与我一说,或许我能帮你解开这心结。”
玄冥望着楚长安那双真诚的眼眸,心中微微一动。他素来习惯独自承担一切,很少向旁人倾诉内心的烦忧。然而,楚长安虽性格放浪,却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说道:“楚长安,你可知我近日钻研蛊术,心中所想为何?”
楚长安挑了挑眉,嘴角扬起:“蛊术?你不是早已精通此道?难不成又发现了什么新奇之处?这蛊术虽为禁忌,但在你手中,倒未必是祸事。”
玄冥神色微微动容,继续道:“正因如此,我才愈发矛盾。蛊毒之术,虽能济世救人,但也可致人死地,若教之于人,必有祸福难料。我思来想去,难以决断是否应将蛊术传授他人。”
楚长安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透出一丝钦佩:“玄冥,你果然一如既往地心怀大义。只是,这世间何事无两面?刀剑能护人,却也能杀人,医术能救人,亦能伤人。蛊术也是如此,关键在于人心善恶,而非术本身。”
玄冥目光微微一颤,似乎被楚长安的话所触动。他垂眸沉思,半晌未语。
楚长安见他犹豫不决,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玄冥的肩膀:“若你真觉得此术有益,不妨选那些心性纯良、医术高明之人传授,譬如……浣碧。她医术精湛,又有一颗赤诚之心,学会蛊术定能造福更多人。”
玄冥听到“浣碧”二字,心中一震,眉头不禁皱得更紧:“浣碧……我正因她而犹豫不决。我本该与她疏远,如今却又想传授她蛊术,岂不是违背初衷?”
楚长安哈哈一笑,眼中尽是揶揄之色:“玄冥,你口口声声说要疏远她,却又心心念念挂怀于她,岂不是自已打自已的脸?若你真放不下,不如顺心而行,又何必自欺欺人?”
玄冥脸色一沉,正色道:“楚长安,莫要胡言乱语!我岂会为儿女私情困扰?”
楚长安耸耸肩,毫不在意地笑道:“罢了罢了,我这张嘴,今儿可惹得你不快。不过,玄冥,你可要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