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到店里的沈铮月浑身一僵。
她看见母亲从自己枕头底下翻出来的支票,还有藏在书包夹层里的玄学典籍。
“妈,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这些鬼画符?”沈玉兰哗啦抖开书页,朱砂绘制的符咒在灯光下猩红刺目,“还是解释这张支票?”
她突然揪住女儿衣领,从她脖颈间扯出那枚镇魂玉,“这玩意儿哪来的?那个坐轮椅的老骗子给的?如果不是林小雨的妈妈打电话给我,老娘还不知道你整个暑假没去过图书馆!”
沈铮月被拽得踉跄,后腰撞上餐桌边缘。
沈玉兰身上还带着炒菜的油烟味,可那双常年握锅铲的手此刻青筋暴起。
“不是骗子!”她本能地护住玉佩,“周师父是真正的玄门...”
“放你娘的屁!”沈玉兰抄起玄学典籍就往地上砸,古籍落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老娘起早贪黑供你读书,是让你去学这些神棍把戏的?”
门外暴雨如注,闪电划过时照亮沈玉兰通红的眼眶。
她突然抓起支票往煤气灶走去,“我现在就烧了这脏钱!”
“不要!”沈铮月扑过去抢,被母亲反手一推。
她后背撞上冰箱,震得顶上的酱油瓶哗啦倒地。
棕黑的液体在地板上蜿蜒,像极了前世那场车祸里蔓延的血泊。
沈玉兰己经拧开了煤气灶。
蓝色火苗窜起的瞬间,沈铮月突然大喊:“我能看见人什么时候死!”
火苗晃了晃。
“唐叔本来上周就该被钢梁砸死!”她声音嘶哑,“我改了!所以他才给钱!”
灶台上的火突然灭了。
沈玉兰的手悬在半空。
餐馆里静得可怕,只有雨点砸在铁皮遮阳棚上的噪音。
“你...”沈玉兰的嘴唇在发抖,“你是不是吸了那老东西给的什么...”
“我没有!”沈铮月冲过去抓起母亲的手按在自己额头,“你摸!周师父说这叫天眼!”
沈玉兰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但她随即更凶狠地揪住女儿耳朵:“编!继续编!小小年纪不做好!你知不知道你马上要中考了!”
“那是因为...”
“因为个屁!”沈玉兰突然从围裙口袋掏出手机,“我现在就报警!告那老东西诱骗未成年...”
沈铮月死死按住母亲的手。
她闻到母亲身上熟悉的油烟味混着廉价洗发水的气息,突然鼻尖一酸。
前世母亲被撞飞时,白色围裙也是这么沾着酱油渍。
“妈...”她声音突然软下来,“我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煤气灶上的水壶突然尖锐地鸣叫起来。
沈玉兰的手慢慢垂落,支票飘到地上。
她盯着女儿看了很久,眼神从暴怒变成困惑,最后变成了恐惧和担忧。
“你...”她嗓子哑了,“你到底...”
暴雨声中,沈铮月轻轻抱住养母。
这个总是围绕着厨房打转的女人此刻在发抖,像是抱着一块烧红的炭。
“我还是我。”她把脸埋在母亲肩头,“只是...多知道了一些事。”
沈玉兰突然推开她,踉跄着后退两步。
打翻的酱油己经漫到她拖鞋边,可她浑然不觉。
“那个老东西是骗你的!我不是你妈谁是你妈?”她声音发颤,“他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
“还有那姓唐的!”沈玉兰突然暴喝,抄起擀面杖就往门外冲,“我现在就去打断那老神棍的腿!反正他己经坐轮椅了不差这一...”
“妈!”沈铮月死死抱住母亲的腰,“你19岁那年,你爸妈想把你卖给村口的老鳏夫做后妈,换两百块钱给你弟弟娶老婆,你打破你弟弟的头逃了出来,在沈家村的后山捡到快冻死的我!”
擀面杖咣当掉在地上。
沈玉兰缓缓转身,脸色惨白。
这些全是绝无第二人知道的隐私。
她嘴唇蠕动几下,突然抬手推开了女儿。
“妖孽...”她哆嗦着后退,“我女儿呢?你把我女儿...”
沈铮月眼泪瞬间涌出,这些都是母亲截肢后告诉自己的事情。
她突然跪下,额头抵着沈玉兰的膝盖:“三岁那年冬天我发高烧,你背着我跑了三里路去医院...路上摔了一跤,膝盖现在还有疤...”
沈玉兰的呼吸变得急促。
“医生说再晚半小时我就没救了...你跪下来求护士先给我用药...”沈铮月抬起泪眼,“后来医药费不够,你去卖血...晕倒在医院走廊...”
擀面杖滚到角落。
沈玉兰腿一软,跌坐在沾满酱油的椅子上。
她伸手摸女儿的脸,指尖冰凉:“这些事...你怎么可能...”
“我记得。”沈铮月抓母亲的手贴在脸颊,“每一件都记得。”
窗外的暴雨忽然转小。
一滴水珠从屋檐坠落,正好打在窗台的薄荷盆栽上。
那盆薄荷是沈玉兰去年生日时,女儿用零花钱买的。
“起来。”沈玉兰突然哑着嗓子说,伸手拉她,“地上...凉。”
沈铮月知道这是风暴暂歇的信号。
她乖顺地站起身。
“具体怎么回事。”沈玉兰垂下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声音己经恢复些许往日的泼辣,“给老娘一五一十说清楚。”
“明年中考前,我吃错东西,没考好,你为了给我赚择校费,白天开店晚上摆摊,夜里被一辆车撞了,最后…截肢了。”
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沈铮月心中一阵刺痛。
若不是沈明瑶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指使别人在中考前给自己下药,考前她上吐下泻,影响了考试。
以她的成绩,考入观市的重点一中不是问题。
她原本想休学打工,可沈玉兰却以死相逼,坚决不让她放弃学业。
最后,她选择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高中,学费低,以她的成绩也足够入校。
那艰难的两年,最折磨她的不是穷困和学习的压力,而是那如影随形的心理压力。
近两年治疗和复健的折磨,沈玉兰的面容神态,越来越灰败,似乎没有了求生意识。
每天放学去医院的路上,沈铮月都提心吊胆,害怕听到母亲死亡的消息。
但沈玉兰为了沈铮月苦苦坚持。
她知道沈铮月自责于自己出车祸是为了赚取学费,自责自己没考好才需要花更多的择校费,自责自己还不能养家。
若是自己寻了短见,沈铮月也活不下去。
母女二人都为了对方苦苦坚持。
高二那年,沈家派了两个人来到沈玉兰的病房门口,说要接沈家遗留在外的真千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