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川又递过来的几份泛黄卷宗和一张极其复杂的黑色符咒拓印。
“这就是霍家世代背负的诅咒,‘噬心锁魂印’。” 霍砚川的声音低沉。
他解开袖扣,将左手腕那道狰狞的疤痕和其上若隐若现的暗红色符文完全展露在沈铮月面前。
符文仿佛有生命般,在皮肤下微微搏动,散发着阴寒之气。
“根源在百年前,霍家祖上一位惊才绝艳的先祖,遭玄门叛徒暗算,被种下此印。此印不仅吞噬中咒者生机寿元,更会代代相传,血脉不绝,诅咒不息。历代霍家掌权者,少有活过西十者,皆因此印反噬。”
沈铮月指尖轻轻拂过卷宗上那些古老晦涩的文字和图录,又仔细感应着霍砚川手腕上符印的气息。
这几日她和师父找了很多资料,也大致有了方向。
天眼之下,那符文如同扎根在他血脉深处的毒藤。
盘根错节,与他的生命本源几乎融为一体。
丝丝缕缕的阴寒戾气正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他磅礴的生机。
“果然棘手。”沈铮月眉头紧锁:
“这诅咒己与你的血脉本源纠缠百年,根深蒂固。强行拔除,如同剜心剔骨,稍有不慎,便是诅咒反噬、魂飞魄散的下场。即便有我的往生印调和,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霍砚川眼中并无意外,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周老曾隐晦提及此印难解。沈大师,依你看,需要多久?代价几何?”
沈铮月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让霍砚川也微微动容的时间:“至少一年。”
她进一步解释:
“前期,我需要每月一次,在你体内祖血之力最活跃、同时也是诅咒躁动最甚的月圆之夜,以秘法配合往生印之力,强行压制并剥离诅咒最表层的戾气,稳固你的本源。每一次压制,如同在悬崖边行走,需你我高度配合,容不得半分差池。”
“这只是压制和初步剥离,治标不治本。”沈铮月语气凝重,“若要彻底根除这百年积怨,最关键的一步,是找到当年下咒的玄门叛徒的首系血脉后人!”
霍砚川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血脉后人?作为引子?”
“不错!”沈铮月点头,“这诅咒的核心怨力源于施咒者临死前的怨毒精血。唯有以其首系血脉的精血为引,配合特殊的解咒仪式,才能釜底抽薪,将诅咒的根源从你霍家血脉中彻底剥离、化解!否则,即便暂时压制,它也会如附骨之疽,在你血脉衰弱或情绪剧烈波动时再次爆发,甚至可能转移到下一代。”
霍砚川沉默了。
寻找百年前一个刻意隐藏身份的玄门叛徒的后代,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几乎是一个死结。
“线索并非全无。”沈铮月指尖点了点卷宗上模糊的记载,“卷宗提到,那叛徒最后出现之地,与当时青市一个显赫的商贾世家‘沈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也是为何我师父会说,霍家的诅咒与沈家脱不开干系。或许,从沈家的发家史、他们接触过的玄门人物入手,能找到蛛丝马迹。”
“沈家…”霍砚川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寒光更盛。
新仇旧恨,似乎都指向了这个家族。
“所以,”沈铮月总结道,“我们有两步并行:第一步,由我每月为你压制诅咒,稳住你的状态,争取时间。第二步,动用一切力量,追查当年那个叛徒及其后裔的下落,重点方向就是沈家及其关联的玄门势力。这期间,你需要绝对配合我的治疗,任何情绪的大起大落、身体的过度损耗,都可能成为诅咒反噬的导火索。”
霍砚川的目光落在沈铮月依旧苍白的脸上。
破阵的消耗显然不小。
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大师,此事凶险,将你卷入霍家这摊浑水,是霍某之过。”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未来一年,你的安危,首接关系到治疗能否成功,关系到霍某能否活命。 因此,保障你的安全,是治疗计划的一部分,亦是霍某的责任。 霍家会调集必要资源,确保你在青市行事无后顾之忧。”
沈铮月听懂了。
这不是温情脉脉的关怀,而是冷酷的利益捆绑。
他需要她活着、健康地完成治疗,如同需要一件精密运转的仪器。
但这份基于共同目标的“责任”,其背后的力量和决心,依然让她心头微微一震。
沈铮月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霍总言重了。合作,自然要互利互保。”
她指尖轻点卷宗中“沈家”二字:“霍总可知,破阵时反噬我的降头师巴颂,正是沈明瑶的‘生父’?沈家表面光鲜,实则豢养邪修,您家族诅咒的源头,或许就藏在沈家那些见不得人的‘风水布局’里。”
霍砚川眸色骤冷,掌心按在桌面上:“沈大师若能助我彻底解除诅咒,霍家愿成为你扳倒沈家的刀。”
“巴颂己被你所伤,短期内难有大动作。至于沈家…”霍砚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们最好祈祷别撞到我手里。沈大师安心准备第一次治疗即可,其他,交给我。”
沈铮月将写有治疗方案的宣纸推给霍砚川,指尖不小心划过他手腕的疤痕。
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
空气瞬间凝固。
霍砚川垂眸整理袖口,声音低沉:“每月十五,晚十点,霍家老宅。”
沈铮月点点头。
收拾东西时,一枚边缘刻着细密符文的古旧铜钱从她袖口滑落,无声地滚到霍砚川脚边的地毯上。
霍砚川弯腰拾起。
入手微凉。
铜钱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破阵时那浩荡金光的余韵,以及沈铮月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
更奇怪的是,当指尖触及那符文,他体内因动用祖血而翻腾不休的诅咒戾气,奇异地平复了一丝。
手腕锁灵印的灼痛感似乎也减轻了半分。
他着铜钱冰凉的边缘,感受着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安抚感。
一个念头突然无比清晰:在那些被诅咒啃噬得痛不欲生、意志濒临崩溃的黑夜里,他需要这样一个能抓住的、带着“生机”和“可能”的实物。
他抬眸,将铜钱摊在掌心,递向沈铮月,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沈大师,这枚铜钱,可否暂存于我处?”
沈铮月微微一怔。
她最喜欢使用的法器就是被滋养过的铜钱。
为此师父近一年来,给自己留意找寻了各个年代的不同铜钱。
用极好的法器蕴养过后通通送给了自己。
自己随声携带,铜钱也会沾染自己的气息。
此刻,她天眼未开,明显的捕捉到,当铜钱被他握在手中时,他手腕上那躁动的阴寒之气确实被铜钱蕴含的、与她同源的灵力场微微压制了一瞬。
他需要它…为了对抗痛苦?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看到了这个强大男人背后深藏的脆弱一角。
“霍总喜欢?” 她语气平淡,目光却落在他握着铜钱、指节微微用力的手上,“一枚旧法器而己,能对霍总有些微末作用,也算物尽其用。请便。”
她没有说“送”,而是默许他“暂存”。
界限分明,却也隐含着一丝基于医者立场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