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瑶歇斯底里地尖叫,姣好的面容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再不见半分平日的优雅。
陈淑梅被她的疯狂吓住了。
但想到巴颂的警告和许诺的“母女共享富贵”,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沈明瑶的腿:“瑶瑶!妈知道对不起你!可这都是为了你啊!”
“你看你现在过得多好?锦衣玉食,人人羡慕!那沈家大小姐的位置本来就是你的!只要…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巴颂大师会帮我们…没人会知道的!”
“巴颂?”沈明瑶如遭雷击,这个名字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他…他也知道?”
“是他找到我的!”陈淑梅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飞快,“他是你亲生父亲!当年…当年在沈家做工时,我们…我们好过…是他安排我换的孩子!他说他一首在暗中保护你,帮你除掉那些碍事的人!沈铮月那个小贱人,也是他帮你对付的!”
亲生父亲?巴颂?
那个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眼神像毒蛇一样的南洋降头师?!
沈明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呕吐出来。
她引以为傲的血脉,竟然混杂着如此肮脏低贱的血液!
她的生母是贪婪愚蠢的保姆,生父是邪恶的降头师!
而她,不过是他们为了窃取沈家财富而精心策划的、一个可悲的冒牌货!
原来沈铮月真的是沈家的人?
巨大的耻辱感和灭顶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
她不能接受!她绝不允许自己从云端跌落泥潭!
“滚!你给我滚出去!”沈明瑶像疯了一样踢开陈淑梅,指着门口,浑身发抖:
“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让你生不如死!还有巴颂…让他管好他的嘴!否则,沈家不会放过他!”
陈淑梅被踢倒在地,又惊又怕,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茶室里只剩下沈明瑶粗重的喘息声。
她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精心梳理的头发散乱不堪。
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扭曲、布满泪痕的脸。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属于失败者和冒牌货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巴颂”的名字。
沈明瑶死死盯着那个名字,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最终,她颤抖着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巴颂沙哑低沉、带着奇异蛊惑力的声音:“瑶瑶,我的女儿…你母亲都告诉你了吧?别害怕,也别愤怒。命运给了你最好的牌。沈家的一切,本就该属于你。那个沈铮月,不过是只碍眼的臭虫,爸爸会帮你彻底碾死她。你只需要继续扮演好你的沈家千金,享受你的一切。我们…才是一家人。”
沈明瑶死死咬着下唇,首到尝到血腥味。
若她仔细听,就能发现巴颂此时的声音虚弱无比。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翻涌的屈辱、愤怒、恐惧被一种冰冷的、孤注一掷的疯狂所取代。
她不能失去现在的一切!
绝不!
既然生来就是骗子,那就把这场戏演到极致!
利用巴颂,除掉所有威胁,包括那个让她感到极度不安的沈铮月!
沈家,只能是她的!
“巴颂…大师,”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寒意,“合作可以。但记住,我是沈明瑶。你想要的,我会给你。我想要的,你也必须做到。沈铮月,必须消失!彻彻底底!”
***
同一时间,观市,青松巷44号。
周鹤岩坐在葡萄架下的老藤椅上,夕阳的余晖将他花白的须发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他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个平板电脑。
屏幕上正是沈铮月略显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的面容。
“……就是这样,师父。七杀阵破了,但巴颂的反噬很凶,多亏了霍砚川出手,他似乎…体内封印着某种力量。”
沈铮月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手腕上的诅咒很麻烦,似乎和他家族有关,也牵扯到沈家。他约我三日后详谈。”
周鹤岩捋着胡须,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霍家…那小子体内的力量,应是‘祖血’之力,极其霸道,对阴煞有天然克制,但反噬也重。”
“他能活到现在,己是奇迹。他找你,是寄希望于你的往生印能调和甚至化解那诅咒的根源戾气。此事凶险,需慎之又慎。”
“徒儿明白。”沈铮月点头,“程嘉树那边有新发现,沈明瑶今天秘密见了陈淑梅,是当年沈家的保姆。程嘉树查到陈淑梅和巴颂有长期的经济往来,且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多年。沈明瑶…极有可能是陈淑梅和巴颂的女儿!”
饶是周鹤岩见惯风浪,此刻也微微动容,长叹一声:
“沈家造孽,终有报应。此女心术不正,身世一旦揭穿,必是困兽之斗,手段会更毒辣。铮月,你身处漩涡中心,务必小心。”
“师父放心,徒儿心中有数。”沈铮月语气坚定,随即话锋一转,带着浓浓的关切,“师父,您一个人在观市,我不放心。青市这边房子很大,环境也好,您搬过来吧?我和妈妈都想照顾您。您腿脚不便,这边医疗也方便些。”
周鹤岩看着视频里徒弟眼中真切的担忧,心头一暖。
但随即缓缓摇头,笑容慈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傻丫头,师父我在这青松巷住了一辈子,习惯了这里的清净,习惯了这院里的草木,习惯了这巷子里的烟火气。观市是我的根,也是我避世的所在。我老了,不愿挪窝了。每天能这样看看你,听听你说话,知道你平安上进,师父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师父…”沈铮月还想再劝,若不是为了城西那块地,沈铮月是想国庆回去看望师父的。
但现在沈家带来的危险不小,沈铮月也不愿意引人去观市。
“不必说了。”周鹤岩摆摆手,语气温和却带着师父的威严,“你既入青市,便是龙入大海,自有你的机缘和劫数要去经历。师父这把老骨头,就不去给你添乱了。你只管按你的路走,记住为师教你的道理,守心持正,不惧不惑。若有实在过不去的坎,师父这把老骨头,爬也会爬去帮你。”
沈铮月眼眶微热,知道师父心意己决,只能将担忧压下,郑重道: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您也要保重身体,按时吃药,别总熬夜看书。我每天都会跟您汇报的。”
“好,好。”周鹤岩笑着点头,目光透过屏幕,仿佛看到了徒弟身后更广阔也更凶险的世界:
“铮月啊,沈家这潭水,比你想象的更深。巴颂此人,邪术诡异,且与沈明瑶血脉相连,恐有秘法感应。你破他七杀阵,他必视你为眼中钉。接下来,恐怕是明枪暗箭,步步惊心。你要…多加小心。遇事不要逞强!”
“嗯!”沈铮月用力点头,眼中寒光一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欠下的债,是时候连本带利还回来了。师父,您早点休息。”
视频通话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青松巷小院重归寂静,只有风吹过葡萄叶的沙沙声。
周鹤岩着轮椅扶手,望向青市的方向。
浑浊的眼底深处,是洞悉世事的睿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