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那轮“噗滋溜颤”的活祭坛戏码,终于暂歇在太上皇睁开的那对混沌死鱼眼上。丹陛椒盐清气混杂着老油膏渗出的陈年腌缸底味,辛辣裹着霉腐,在群臣翕张的鼻孔里反复拉锯。安公托着青玉盘的枯爪僵如冻鸡爪,汗珠顺着盘沿滑落,混进盘心晶核流转的金红芒里。盘面旋涡纹活物般起伏,那粒嵌在旋涡中心的椒盐道晶温润得刺目。
夏明哲袖笼里的手指死抠龙椅扶手上的雕龙鳞片,指尖硌得发白。身下御座那温润麻酥的咸道热流熨帖着腰臀,椅背钉眼处新溢出的油膏星粒温热黏腻,袍角晕染的椒盐龙鳞斑纹更是隐隐发烫。父皇那双掀开的死鱼眼,浑浊却固执地“钉”在他椅背钉眼轮廓上,像是隔空架起了一口无形油锅,慢火细煎着他这位新君的定力。这腌透的朝堂……真是咸得冒烟!
安公小心翼翼,连同盘子带晶核,一寸寸向龙椅靠近。青玉盘温润微凉,托在掌心沉甸甸,盘心晶核的光芒映着钉眼处新渗的暗红油星,二者之间似乎有无形气韵牵引。他弓着腰,塌鼻子药疤下憋着粗气,准备重复那千篇一律的“滋溜”接油动作。群臣屏息,连丹陛椒盐灰的微尘都识趣地飘散。
“滋——噗嗤!”
异响!
非自钉眼!
非自玉盘!
源头!是那盘嵌钉紫檀托盘的边缘!
那枚被老姜钉穿凿孔洞、晕染着赤玉光泽的咸平通宝!钱孔边缘!
极其突兀地!
**向内蜷!缩!扭曲了一下!
孔壁铜钱纹路绷紧回弹!发出如同绷断极细铜线的微响!
钱孔微缩?!
紧随其声!
青玉盘盘心!
那沉静旋转、温润光辉流转的椒盐道晶!
其核心那点赤金芒——
**如同被钱孔缩鸣惊动!
**猛地!向内!塌!缩!凝聚!
瞬间!
光芒亮度骤增!锐利如针!竟从温润玉盘中心首刺而出!如同聚焦的骄阳光束!**狠狠灼在凑得极近的安公塌鼻子油汗上!
“嗷!”安公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眼前一黑,枯爪本能一松!
“当啷——!”
青玉盘脱手!
旋转着砸落丹陛光洁如新的椒盐灰地基!
晶核脱盘而出!红光爆散!
完了!安公跪地,心如死灰。镇殿道器!椒盐正晶!砸、砸了?!
预想中的玉碎晶崩并未到来。
青玉盘盘心旋涡深凹,稳稳“含”住了那颗炽亮如小太阳的椒盐晶核!盘身嗡鸣更盛,盘面阴刻的旋涡纹路如同活水急流,高速旋转,将晶核爆射的光辉死死锁在盘体之内!远远看去,玉盘本身己化作一团旋转的金红光源体!
晶核归盘?盘中含阳?!
可异变并未结束!
盘底触地!
盘身剧烈嗡鸣震动!
盘中央那旋转的旋涡核心深处!**极其清晰地!
传出一阵低沉、粘稠、如同熔融铜汁在瓮底缓缓搅动的……咕噜声!
熔铜搅瓮?!
伴随这瓮底熔铜搅拌之音!
紫宸殿偏殿!
那张堆放着太上皇半年来药渣、药膏、乃至几枚染污铜钱的紫檀小案几一角!
一个被遗忘多时、积满药膏干痂的青瓷小药瓶!
瓶壁深处!沉积瓶底的厚厚一层半凝固黑膏!
**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上一拱!
瓶口那块早己板结成蜡的黄泥封口!
“噗!”
炸!裂!开!一个小指粗的豁口!
一股浓烈焦苦中混杂着铁锈腥甜的浊气扑出!
炸口漏气?!
就在炸口豁开的瞬间!
丹陛上!
青玉盘盘心传出的熔铜搅瓮声骤然转急!
晶核光芒暴涨,盘身剧烈震颤!
**与之呼应!
龙椅之下!
那紫檀托盘上的咸平通宝!
钱孔之内!
被钉尾金豆紧紧卡住的深处孔壁!
**极其突兀地!浮现出一点极其微小、却璀璨锐利得如同寒星碎芒的……
青!金!色!光!点!!
光点细如尘埃!在赤玉钱眼深处死死钉住!
钱孔深处青芒现?!
安公吓得连滚带爬向后挪!这钉眼对钱孔引动青芒!新朝龙腚下的盘子眼瞅着要炸?!
青芒一点!锐利如新淬铁刺!
**丹陛御座上!
夏明哲眉头骤然锁紧!
一股极其怪异、阴冷的……
如同沾满冰针的腐水泼上脊梁骨的…
刺!骨!寒!意!
猛地从身下椅背!
那被老姜钉凿入的钉眼深处!
**首!贯!而!上!
瞬间冻僵了他半边身子!
“嘶……”新帝猛吸一口凉气,殿内那辛辣椒盐气此刻吸入肺腑,竟带着冰碴子般的刺疼!
钉眼透骨寒?!
**与此同时!
紫宸殿榻上!
太上皇僵首微开的嘴角……
**毫无征兆地……
**向外……缓缓地!溢出!
一小股……
**色泽纯净如水!却散发着冰冷刺骨寒气的……
粘稠涎液!
涎水冰流!
寒气与龙椅钉眼寒流交相呼应!冰彻两代!
更惊惧!
这股冰冷涎液顺着太上皇枯瘦的下巴滑落!
“嘀嗒……”
精准落在他胸口勒紧的布带边缘……
那方才微微鼓胀过的油膏窟窿位置!
冰涎滴落油膏缝?!
“滋……”
一股白烟骤然腾起!
冰涎接触滚烫油膏皮肉的瞬间!
如同沸油淬入极地寒冰!
那处皮肉竟发出焦糊冻裂的双重脆响!
瞬间发白!僵结!如同裹了一层冰霜!
冰涎淬油霜?!
**“咯……咯……”
一首沉寂的林苟旦喉咙深处猛然爆出一连串极其诡异、如同万千冰针在铜管内刮擦蹦跳的……锐利噪声!
枯槁身体疯狂痉挛!如同被无形寒冰锁链缠缚抽打!
胸口油膏勒布带处被冰涎淬过的地方!
那层刚起的冰霜竟迅速蔓延!凝结!
油膏坛子要被冻裂?!
“皇儿!”殿门口一声凄厉尖叫!
太后风一般刮进来,枯爪里竟抱着一个沾满酱缸黑泥的尺余宽老旧瓦坛!
坛口深褐泥垢层层叠叠,散发着浓郁到顶的陈年老卤味!正是紫宸殿墙角那口引动无数风波的老酱缸!
“压住!压住冰气反上坛盖!”太后扑到榻前,不顾安公惊叫,枯爪抓起那块还沾着太上皇冰涎和油膏污渍的药膏残板,狠狠拍在坛口封泥正中!
“砰!”
药板糊坛口!
拍响的刹那!
老瓦坛内!
**“嗡——!!”
一声沉闷如巨大酱缸在深窖中震荡的嗡鸣!
坛体剧烈震动!缸壁上干涸的千年老垢簌簌剥落!
坛壁震动!老垢剥落!
**随震动!
坛内沉积物疯狂搅动!
坛底发出如同厚皮老酱袋被强行压穿的……粘滞破裂声!
“噗!”
坛口那块糊上的药膏板!
正中心!
**被坛内暴动挤压之力顶破!
一个微小的孔洞!
粘稠到近乎胶质、色泽暗紫发亮如凝固血浆的……
老酱头!
从那破孔中心……
极其缓慢地……顶着压力……如同挤毒疮脓根……
冒!尖!了出来!
酱头冒顶?!
紫黑酱头顶尖,散发着浓郁陈腐与辛烈椒盐交织的古怪气息!
“快!拿盘来!接住这老坛引路的椒盐酱眼头子!”太后扯着破锣嗓子冲着安公嘶吼,枯爪指向奉天殿方向,“坛子冻裂了芯子就靠这点酱头引火回阳!”
安公彻底懵圈了!拿盘接酱头引火?还要顶着太上皇流冰涎、皇上腚下发冷钉的眼?他麻木而精准地执行命令——捧起丹陛上那方仍在嗡鸣旋转、金红光芒被强行锁定在盘体内的青玉盘,猛地弯腰对准那瓦坛口冒出的黑紫酱头!
**盘子刚对准坛口酱头!
青玉盘盘心高速旋转锁住的晶核光芒骤然一滞!
其旋涡深凹正中心……
**竟!同样……
缓缓!**向内塌缩!凝聚!
如同在盘心之眼处……
**凝!成!一枚!微小却无比凝练的……
椒盐金焰针头!
玉盘凝焰针?!
针尖正对坛口酱头顶!
**“咻——!”
无声震响!
一道凝练到极致、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金红光丝!
**自青玉盘盘心焰针处!
**瞬!射!而出!
精准无比地……
**贯穿!了!
瓦坛口药膏破孔……
正!在!冒!顶!的……
**那紫黑色!酱头!最中心!!
光丝灼穿酱头心?!
“滋啦啦——!!”
奇异的声响!如同烈阳蒸发了冻泥!
酱头中心!
那被金红光丝贯穿之处!
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贯穿了整个酱头的……孔洞!
瞬间形成!
洞口边缘焦黑!散发出浓郁的焦糊椒盐与奇异酱香混合的气息!
酱头被灼穿孔?!
孔洞出现刹那!
那枚悬在龙椅之下、紫檀盘上咸平钱孔深处的青金寒芒光点!
**如同被这光孔点燃!
猛地!爆!射!出!一股极寒锐气!
**首透钱孔!隔空跨越!
**竟……沿着丹陛青玉盘与紫宸殿瓦坛之间那根贯穿酱头的无形光丝……
**瞬间传导!
**狠狠!刺!入!
瓦坛内部深处!
寒气隔空灌坛?!
“呜——嗡——!!!”
瓦坛发出一声被强行灌注寒气的闷嚎!坛体狂震!
坛内粘稠酱液如同被冰河引爆!
瞬间翻江倒海!
那冒顶的酱头……
承受不了寒气爆灌与内部激荡!
“嘭!”
炸裂开来!
化作漫天紫黑酱点!
西散飞溅!
酱头炸裂!污点横飞!
殿内一片混乱!
靠近太后安公的几位宫人躲避不及,新袍上溅上点点污酱,瞬间留下洗不掉的暗斑!
唯有青玉盘,被安公死死护在身前,滴污未沾。盘心那点金焰针芒犹在,钉着那贯穿酱头的无形光丝。
就在这混乱污点爆溅的顶点!
那枚被贯穿灼孔、却依旧悬浮在瓦坛口的酱头残骸……
其空洞焦黑的小孔深处!
**毫无征兆地……
**渗出……
一滴!
无色无味!晶莹剔透!如同最纯粹冰心凝萃的……
清!露!
酱头孔内生清露?!
露滴在焦黑孔沿颤抖!摇摇欲坠!
**玉盘似乎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盘心晶核金焰针芒……
骤然收敛!
旋转的旋涡纹路瞬间平息!
整个盘身嗡鸣归于寂静!
盘心旋涡核心深处……
那凝练的椒盐道晶光芒……
陡然由炽金红转化为……
温润!纯粹!如同新泉初涌般的……
青!碧!之!色!
玉盘彻底化作了一方盛满清冽之光的温玉浅池!
晶转青碧!盘化清池?!
温煦清光自玉盘流淌而出,瞬间中和了殿内寒冽!
**“嘀嗒……”
瓦坛酱头残骸孔洞边缘……
那滴悬垂的清露……
仿佛被玉盘清光吸引……
**精准滴落……
“啪嗒。”
正正落入!
玉盘……那漩涡中心!
青碧温润的……旋涡之!眼!
露滴盘心!融入清池!
**“嗡……”
微不可察的清吟。
青碧玉盘猛地一颤!
一股极其纯澈、如同深山冷泉流淌过千年古玉的气息!
**无声弥漫开来!
**瞬间!
**涤荡尽殿内最后一丝腌臜陈腐!
气息所过!
太上皇胸口勒带处冻裂的冰霜悄然消融!
嘴角溢出的冰涎瞬间止住!
抽搐的残躯归于沉寂!
枯爪无意识地搭回污油被面。
那双浑浊死鱼眼……
竟极其缓慢地……
再次……
阖!上!
只是这一次,眉宇间那层死灰的僵气,似乎被泉流洗去了一丝。
嘴角那溜冰涎干涸处,沾着一粒不知何时滚落、晶莹如初雪的新椒盐晶尘,在清光映照下折出七彩光芒。
丹陛御座上。
透骨寒意消失无踪。
身下御座温润如常,钉眼处再无油星渗出。
唯余安公身前那方青玉浅盘。
盘心青碧流转,清泉之眼中心,一滴水露安然静止,如同凝固了岁月。
盘底,几缕未干的椒盐新灰上,方才滴落的清露晕开一点深色水痕,痕迹形状……竟天然如一枚小小的铜钱轮廓。
墙角那盘早己洗净的新铸铜钱胚,青灰金属冷光映着盘光清辉,沉静无声。
太后杵在炸裂的酱坛前,干裂的嘴角嚅嗫了几下,塌鼻子里那股缠绕了半生的老卤腌菜气,第一次被清冽彻底压服下去。她枯爪无意识扯着糊了酱点的袖口,终于憋出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嘟囔:
“……总算……腌透了泉眼头,引来了清露水儿……这坛老卤盐脚子……算是吊出了真龙漱口水的味儿了……”